夏天果然逃不过暴雨的洗礼。

昨天还是烈日高照,坐觉蒸炊釜甑中,今早已然黑云压城,白雨跳珠暑气融。

一觉醒来,沈胥发现临水镇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里,如画卷中的江南,天地茫然之中点缀着一抹墨色。

从福满楼里向外望,的确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墨色的屋檐上落下的雨帘外,再远一些的地方,就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不清来路,那些撑着油纸伞进来的客人,则成了一位位行踪诡谲的雾中仙人。

福满楼也成了仙境中的一处落脚点。

“来一碗肉丝面!”

一位客人从暴雨中跳进了福满楼,收了伞,将伞上的雨珠抖落,这才寻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好。

“好嘞。”阿福端上来一壶茶,擦拭了一遍桌子,机灵地问道:“要不要加个鸡蛋?”

这是陈长春叫他问的,有时候客人想吃鸡蛋却忘了加,提醒一句倒可以让鸡蛋多卖出几个。

那客人想也没想,却道:“不必了。”

呃,看来这次没成功。

“好嘞,您稍等。”

阿福也没失望,本就是博博运气,没成功太正常了,反正又不花本钱,只是动动嘴皮子,十次里面有两三次成功就已经很赚了。

他退下,正准备去后厨吩咐鲍师傅做面,却见到沈胥已经起床,“掌柜的还没吃早点吧?我去叫鲍师傅做面,顺带给您煮一碗?”顺带细心地问了一句。

不管承认不承认,沈胥都已经是福满楼的掌柜,他身为伙计,自然得伺候着,耍小情绪,跟掌柜的对着干,这种事在梦里爽爽就行啦。

谁都不傻,谁当掌柜的不是当,犯不着因为心中的一些不平而丢了工作。

况且这新掌柜也没那么糟糕,虽然年轻点,看着没什么阅历,不会做生意,但还是很好说话的,也不难伺候,总比来个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喜欢颐指气使的少爷强。

一想到少爷,阿福莫名打了个寒颤,旋即掐灭了念头。

“好的,麻烦了。”沈胥随意寻了个座,笑道。

昨天晚上择床,睡得晚,导致醒来时福满楼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应该的。”阿福应了一声,这才去了后厨。

……

今早的福满楼客人依旧不多,刚才那是第一位上门的客人,看穿着打扮像一个店铺的掌柜。

账房陈师傅也不在,沈胥记得昨晚的时候陈师傅说过,今早会出去收账,要晚点回来。

偌大的食肆很清净,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面条不一会儿就上来了,热腾腾的肉丝面,作为朝食最合适不过,尤其是今天这种暴雨的天气,吃碗面感觉可以去去身上的湿气。

沈胥正吃着,店里又来了两位客人,他们也都要了一碗面。

阿福如出一辙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加个鸡蛋?”

这句话如电流般触动了沈胥的神经,想起了一个面店老板多卖出鸡蛋的故事,不由得来了兴致。

或许在这里也可以用得上。

要还是不要?

“不要。”那两人没多少思考,淡淡地说了一声之后便入了坐。

阿福无奈,本来还想再新掌柜的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招呼客人的才能的,没想到又碰了壁。

回到后厨去通知鲍师傅煮面,等面条端上给客人之后,沈胥叫住了他。

“掌柜的有什么吩咐?”阿福问道。

沈胥想了想,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一遍客人‘要不要加一个鸡蛋’呢?”

“呃,掌柜的有所不知,有些客人是喜欢吃鸡蛋的,只是点面条的时候忘了加,还有些客人对吃不吃鸡蛋这件事无所谓,我们做伙计的提醒一句,这些客人兴许就加了一个鸡蛋呢,虽然一个鸡蛋不值几个钱,但积少成多,每个月也能稍微有些进账,陈师傅算过,每个月卖鸡蛋的钱能多出个五十来文呢。”

阿福耐心地解释着,心里却在嘀咕,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果然这位年轻的掌柜对经商一窍不通啊。

虽然这个点子是陈师傅想出来的,但陈师傅一说我就懂了啊。

一位客人点一份面条,若做伙计的什么都不说,那他加一个鸡蛋的可能性就为零,可若问了一句“要不要加一个鸡蛋”之后,那客人的回答就有两种可能,加与不加,不加就作罢,反正不吃亏,加便达成了目的,赚了一个鸡蛋的钱,这么浅薄的道理很容易懂的呀,没想到掌柜的还会问。

一种小小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沈胥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不问的话什么都没有,问了的话就多给了客人一个选择,选择加一个鸡蛋或者不加,对么?”

“对,就是这个意思。”阿福笑道,您可算弄明白啦。

沈胥突然又反问:“既然要问,那你为什么不问‘要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呢?”

“呃,这……”阿福被问倒了,不解地道:“这样问感觉有点奇怪啊,一份面条加一个鸡蛋已经足够了,加两个鸡蛋的可不多见。”

“喜欢吃鸡蛋的当然有可能加两个鸡蛋,但若不喜欢吃那么多,加一个鸡蛋也可以,同样是二选一,为什么不这么问呢。”沈胥饶有兴致地问道。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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