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刘思唐历尽官场颇有城府,此时也绷不住了,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杨大人,这金疮药既可内服也可外用,你含一小口在嘴里,很快就能止血了。”

杨素这才含糊地道了声谢,灌了一小口金疮药含在嘴里,在刘思唐的帮助下缓缓地站起了身。刘思唐一边搀扶他走动帮他活动筋骨,一边开起了玩笑:“杨大人,您刚才吐血那一下子,可把我吓得不轻。我还以为刚才把‘打’字说成‘着实打’了。”

杨素口中含着药,不能说话,但还是通过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刘思唐这才知道这杨素是个官场愣头青,难怪刚才摔得那一下能让他咬破了舌头,他耐着性子提点道:“这是廷杖不成文的规矩,所谓‘打’,就是意思意思,谁也别当真,糊弄两下就没事了,这也是有些大臣百打不死的秘密。而‘着实打’,就是真打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能不能挺得住,那得看个人体质。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是‘用心打’,只要是这个口令,基本上是奔着一打就死去的。刚才最后摔的那一下,满朝文武没有不知道的,只需紧闭双唇,屏住呼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杨素叹了口气,心想:“能受廷杖的,都是位列朝班的大臣,自己一个七品兼九品的芝麻大小的官,连上朝的权利都没有,怎么会去关心这些潜规则。”

此时他觉得痛感渐渐消退,便将口中金疮药咽下,对刘思唐躬身说道:“多谢刘大人护我周全,大恩不言谢。”

刘思唐却是摆了摆手,说:“杨大人皇恩正隆,刚刚皇上还有谕旨,说您受刑之后可以休息五日,更命我一定要在行刑中护您周全。又有旨意让我等听候差遣,杨大人但凡要送译稿进宫不得怠慢。有如此恩典在身,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杨大人呢?”

内卫都是军人出身,就算是千户这种高级官员,拍马屁也不会玩那些弯弯绕,只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杨素也不觉得他粗俗。刘思唐又提议送他回府,他当然不会拒绝,微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刘大人了。”

杨素屁股开花,只能坐车回府,报了东直门的地址,倒让刘思唐啧啧称奇:“东直门这一片儿住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尚书御史,但凡不够五品的,都得踮脚走路。杨大人倒是好手段啊!”

华朝此时国库亏空,自然没有什么官员福利,像杨素这种新京官,一律自己解决住房问题。还好杨素有叶一清这个老师帮衬,在叶府后面买了一座小院子,又买了个唤作平儿的小丫鬟,这才算是在京师站住了脚跟。

杨素刚被打了屁股,有些害怕被住在附近的官场中人看到,从刘思唐那里拿了药后与他告别,强忍着疼痛,以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里,却没想到平儿正在前厅门口等着。平儿见了杨素,有些焦急地唤道:“老爷,今日叶小姐登门拜访,此刻正在厅中等着。”

杨素向厅内望去,只见叶紫萱正坐在厅里悠闲地喝着茶水。杨素招呼平儿下去歇着不要打扰他们,然后抖擞精神走进厅里,强压疼痛贴着椅子边坐了,只觉得疼痛酥麻难忍,不得不稍稍抬起一点儿,这才开口相问:“世妹怎么来了?”

叶紫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抿着嘴轻笑:“杨世兄,你还是去床上歇着,何必这么逞能。”说到这里,他见杨素没有挪窝的意思,又恶作剧般地眨眨眼睛,“你要是不进屋,小妹就在这里耗着,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杨素也被她逗得一笑,无可奈何地说:“怕了你了!知道你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连愚兄被打了板子有多疼你都知道!”

他也不再装了,从椅子上火烧屁股般地跳起来,磕磕绊绊地来到床前,翘着屁股在上面趴了,然后唤过平儿给叶紫萱搬了把椅子。只是他的动作实在不太雅观,纵使叶紫萱是个女君子,仍然不敢多看,只能侧着身子坐着,不去面对他。

叶紫萱心中觉得杨素孟浪,但她极有涵养,故作轻松地说:“后曰三月初三,护国寺外万春亭群英荟萃,举办本年的踏春诗会,杨世兄务必要来——小妹有两句偶得的佳句要请教您。”

杨素心道:“叶紫萱既然来邀请我,说明这华朝对官员还是不错的,清明居然给百官放假。”他从现代穿越而来,却是知道若没有邻国对“清明”的申遗成功,这个节日,还不会作为法定节假日出现。

但因为他自己不会作诗,又不愿意盗用先贤智慧让心中愧疚难安,更何况上次盗用还让《竹石》一诗被改了名字,弄了一个大乌龙出来,所以他对诗会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正要以在家休养为由开口拒绝,却是忽然想到:“我懂些骑术,但是水平不高,又因为担心穿越者的身份被人怀疑而不敢骑马,这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刘千户说今日的伤不出一日就好,此次踏春恰好可以练练骑术,若是有人怀疑,便以受了廷杖为由搪塞过去。”

想通其中厉害,他微微一笑,说道:“愚兄近日在会同馆里不见天日,今日得了皇上许可休息几日,世妹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愚兄初在京城安家立业,生活艰辛没有家资,出游没有什么好的座驾,这可如何是好!”

叶紫萱听了诧异地睁大眼睛,转过头来扫了一眼他的臀部抿嘴偷笑:“杨世兄真是出人意表。”

此番动作让杨素大为尴尬,老脸一红,叶紫萱见心思得逞,就不再取笑于他:“自大哥远赴湖广任官,府上那匹御赐的胡种马却是再没人骑了,杨世兄恰逢其会,可以试试家兄那匹宝马。”

杨素听了,更觉得叶紫萱亲近可爱,心说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还帮他解决了马匹的问题。他在床上抱了一下拳:“愚兄这就先厚颜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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