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看着坐在学生中间笑呵呵的徐如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手,看学生们都将目光投到他身上,这才说道:“好啦,各位,不要再盯着他看啦。这几日格致馆加入的新学生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个也不算多。”

说到这里,他开始介绍课程的主要内容:“前日课上,我们发现发出声音的物体都在震动,并且用很多东西做了传声实验,我还让你们两两分组,回去制作一个简易的长距离传声工具,不知道你们昨天有没有认真完成。今天,我们到户外去上课,哪两个人做的传声装置能在闹市上传声效果最远,我就把他们制作的工具递交给工部。”

杨素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对坐在那里开小差的徐如柏说:“如柏,你说咱们京城哪里最热闹?”

徐如柏在皇城根下的市面混得多了,当然张口就来:“八大胡同呗,现在时间太早,胭脂胡同怕是冷清得紧,百顺胡同应该热闹些,据说唱戏的都要很早起来练习。”

胭脂胡同遍布秦楼楚馆,百顺胡同则是戏园子的聚集地,胭脂胡同北口开在百顺胡同,就有些以才艺为卖点的妓家开在那附近,是真正的高消费场所。

杨素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看几个有点儿风流场中经验的学生都在忍着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徐如柏:“小小年纪,就你懂得多。”不过想到这个时间开门的妓院应该也不会做那种生意,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候却见小胖子陆康福举起了手,杨素便让他说话:“老师,从咱们这走到八大胡同有十五里地,至少要用一个时辰呀!”

杨素噗嗤一笑:“那这样,今天的午膳让新加入格致馆的小公爷请了。我看,聚宝楼就不错!怎么样,康福,还怕走一个时辰吗?”

陆康福听了聚宝楼的名号,早就留了口水,直摇头道:“不怕不怕,咱们这就出发吧!”

于是众人兴高采烈地出发,就连被狠狠宰了一刀的徐如柏都笑呵呵的。学生们手上擎着各种神奇的道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石温之和陆康福是一组的,他们做的传声工具体积最大,两人各抱着一边,还只能勉强探出头来看路。师生一行不足二十人,磨到百顺胡同口时还真用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胡同里满是早起的戏子们吊嗓的声音。偶尔听到羯鼓一声,歌喉遽发,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又有唱押韵独白的,每句七字,每段数十句,或缓或急,忽高忽低;个个都是戏中好手,转腔换调,百变不穷,歌曲腔调俱出此胡同,让人叹为观止,好不热闹。

徐如柏一边随着一个女声唱曲的声音摇头晃脑,一边对着杨素说道:“老师,这百顺胡同可还热闹?”

杨素点了点头,一边挥手让学生聚拢,一边布置这次户外课该怎么上:“每组依次演示传声工具,我在一边听,你们在一边喊,然后不断拉开距离,直到在我这边的收声工具中的声音听不清楚了,我就会让你们停下,然后记录这组工具的传声距离。因为咱们人很少,所以时间非常充裕,我决定进行三次记录,然后进行均算。”

学生们第一次上户外课,更是第一次做实验,都有点儿兴奋,急着展示自己的成果。

到了陆康福这一组可苦了杨素,他拼命举着那个巨大的“话筒”,不断听着那边传来“老师,听得见吗?”“现在呢?”“现在如何了?”

忽然声音骤变,先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石温之大喊:“康福,你流了好多血,这是谁扔的?”

杨素立即扔下手中的巨大“话筒”,随众人跑到陆康福处,却见他正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前额,正有汩汩鲜血从他手掌周围流出。杨素赶紧扒开他的手掌检查伤口,发现伤得不深,心中稍微安定,马上从身上衣服扯下一块布条,给他做一些简单的包扎。

做完紧急处理,杨素却惊奇地发现,陆康福额头上的伤口渗出的血量很少,只在布条上印红了一小块血斑,杨素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康复’,自愈能力好强!”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要开口确认:“康福,你有没有事儿?你要是坚持不到回书院找国子监的郎中,咱们现在就去找医馆。”

陆康福晃了晃脑袋,然后伸手摸了摸伤口,咧嘴一笑:“好像没事儿了,学生想把实验做完,然后去聚宝楼用午饭!”

杨素看他脸上的轻松笑意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陆康福是被东西砸了额头,就俯身去检查凶器。

陆康福右手边的地面上躺着一小堆碎瓷片,瓷片下面的地上被不知名的液体阴湿,杨素取过一小块碎瓷片儿轻轻闻了闻,然后不是很确定地将碎瓷片递到徐如柏的手里:“你闻闻,好像是酒?”

徐如柏远远不像杨素这般矜持,他取了碎瓷片,竟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贵妃醉,只有青楼才会有这种酒水。”

杨素听他说话,立即四处张望,恰巧看见众人头顶有一处刚才还开着一道缝的窗户急急关了,又见窗户所在的楼就是一家叫做松竹馆的妓院,哪里还猜不到这凶手正躲在那扇窗户后面饮酒作乐?

他怒从心起,就要往松竹馆里冲,忽然看到松竹馆门口的小厮,心下一动,定住了脚步,对那个小厮说:“你看到那扇窗户了吧?”

见那个小厮点头答应,于是接着说道:“你帮我传个话,去和那里的客人说,就说楼下的是国子监格致馆的监生,刚才那个被砸受伤的是陆家的二少爷陆康福。哦,对了,说京城陆家。”

那小厮疑惑地看了眼杨素,觉得他虽然年轻,但是气度不凡,看起来有些能量,万一要是闹起来必然影响松竹馆的生意,再加上是传话这种小事儿,就点头哈腰地答应一声,一溜小跑着去了。

那小厮奔上楼来,见了一桌正饮酒谈笑的公子哥,陪笑道:“各位爷,刚才下面有个国子监格致馆的监生受了伤,有人让小的上来给各位传话,说受伤的那位是京城陆家的二少爷陆康福。”

听了这话,就有一个和陆康福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胖子哈哈大笑,说:“砸的可不就是他这个窝囊废!你下去吧,这件事儿我让我家下人处理!”

这么说着,这胖子就大喊了一句“阿德”把自家下人叫进了屋,然后对他说道:“阿德,你下去告诉那个窝囊废,这事儿就这么给我算了,咱们这贵人这么多,没工夫陪他耽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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