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六十年前的的事了,寒月初二,连日的大雪却已经盖了一层又一层,几年来都难得有这么冷的寒月。
大唐的寿数极像此时鹅毛大雪的天气,冷得让人哆嗦,大明宫此时被上了一层银装,却不合时宜地显得沉稳庄重。
太极宫外,起驾备轿已经等候多时,轿顶和侍行人身上都已经微微泛白。陛下一改往日的素严,似有些着急地走出殿外,一时间竟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落轿。侍行的奴才们深埋着头,眼睛却都已经上翻得几乎翻出了白眼,心里嘀咕,敢怒不敢言。
陛下身后跟出了匆匆招呼的老太监,深处右手呼喊着:“陛下,这下着大雪呢,咱坐轿子去吧!伤着龙体可怎么好呀!”
陛下被这一声呼喊,停下了脚步,转念一会儿,却又大步流星地迈进雪地里。“不用不用,让轿子退下吧。”他头也未曾回一下,只是伸手挥了两挥。飞雪打在他的发间,体暖融化后渗到皮肤,刺骨的寒意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公公只能站在身后,着急地跺脚,“这要是冻上了皇上,少不了太后那儿挨板子了!”转过身,看着不知所措的行轿队伍,眉头皱作一块,“得得得,下去下去!”
皇上本就是个顽劣的性格,早春的新柳、盛夏的芙蓉、深秋的枫李还有这寒冬的飞雪,每年都少不得像个孩子般到这院落中摆玩。虽然他,当今的天子李轩,已过而立之年,成了五个孩子的父亲,然而在这老奴蔡公公的眼里,还是这般孩子品性。
不过今天真的不是他又童心未泯了,只因这一天是小儿子满期岁的日子,按照规矩,今日一早就是抓周礼。小儿子取名殊,乃是宠妃淑妃的所生第二个儿子,降生那日骄阳当空,明明是寒月,却是有如夏日般温和。太卜太师长跪殿下,奏禀说这是祥瑞天降,皇子日后必将如这暖世的太阳,恩泽四海、万古留德!李轩听闻,很是欢喜,依着其母淑妃的名分,取了“殊”字——芸芸众生,此儿独殊。
“子栾,抓周礼所需物件可曾备齐送去有凤来仪?”李轩一边迎着飞雪快步走着,一边询问着一边跟着的蔡公公。
蔡公公年事已高,跟着李轩这个年轻人的脚步略显吃力,喘着白气回话道:“今日一早礼部已经全部打理妥当,陛下您尽可放心。”
“嗯。”李轩越走越快,看这架势倒更像是娘娘正待生产。其实也确实难怪,淑妃深得陛下宠幸,李殊出生那日就被视作天降祥瑞,于情于理此刻他这般上心都说得通。
大雪纷飞,整个大明宫都显得清寂无人,本应该是皇子的满期礼,但是遇到这样的天气,宫里大大小小的皇亲贵族却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起忘记了。满期礼,主事人家不搭棚办酒席,也不下贴宴宾客,寻常人家也多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走走形式主义,幽幽皇宫里,大家都赖着,且等上头来人宣了再说。
这样也好,淑妃一向也是不喜欢人多,难得清静。李轩渐渐放缓脚步,默默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甚好。
已经走到了有凤来仪外,没有一个宫女太监在外侍奉,好一个清雅无华的院落,这还没失宠呢,咋就这般门可罗雀了。蔡公公赶忙跪在雪地上,厚厚积雪遇到人的体温迅速化开融进衣裳,“皇上息怒,老奴身为总管管束不周,这些个下人竟敢怠慢了娘娘的侍奉,不在外尽职!老奴罪该万死!”
李轩赶忙扶起蔡公公,面露愠色指责道:“你这是做什么,地上这么凉,你年纪也大了,这么折腾可怎么得了!”抬起眉眼,“有凤来仪”的匾额悠然悬于眼前,“子栾你也不要自责,朕的淑妃朕会不了解她吗?定是这漫天飞雪让她不忍叫奴才们在外经风受凉,这才把他们叫进去的。”雪花打到他抬起的脸上,他微微闭上眼睛,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是淑妃冰清玉洁的肌肤轻抚过自己脸上,留香轻沾。
“咱们进去吧。”
《梦梁录育子》有曰:“其家罗列锦席于中堂,烧香秉烛,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戥子、彩缎花朵、官楮钱陌、女工针线、应用物件、并儿戏物,却置得周小儿于中座,观其先拈者何物,以为佳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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