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撷芳苑用了午膳后,王氏因还有众多事宜要处置,便告辞沈二太太带着程曦回了凭澜居。她摒退左右,单只留了袁妈妈伺候。
“曦姐儿,”王氏搂过程曦,替她理了理发丝,笑眯眯地问道,“今日同姐姐们玩了些什么?”
程曦便将在撷芳苑发生的大致说了:
“……后来还玩了些别的小玩意儿,沈家四姐姐带了许多好玩的东西来。”
“是吗?”王氏漫不经心地听着,领着程曦到暖阁罗汉床上。
袁妈妈打了水进来帮程曦净脸面与手,王氏便坐在一旁与她闲聊:“你觉得沈家几位姐姐如何?可比你那些哥哥们好?”
程曦警觉起来。
她想了想,道:
“四姐姐很爱说话,她还有许多好玩的。三姐姐女红很好,四姐姐说沈家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贴身小物有许多都是三姐姐做的,三姐姐还说,我喜欢什么只管告诉她……二姐姐不太爱说话,不过她会讲故事,二姐姐讲故事的时候,三姐姐和四姐姐就不说话了。”
袁妈妈服侍程曦脱去外罩的小衫,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
王氏顺着话问:“讲了什么故事?”
程曦差点就脱口而出“统姊助粟”,话到舌尖又忍了下来。
“讲一个女子在大家挨饿的时候,拿自家的粮食帮助兄弟给族人吃……但是二姐姐讲完故事就坐在那儿又不说话了,四姐姐后来一直逗我玩,三姐姐也是。”
王氏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程曦躺下后,拉起锦被闭上眼假寐,王氏便与袁妈妈去了外间。
片刻后有细细的交谈声传来,程曦睁开眼,悄悄挪到罗汉床头的屏风后贴着耳朵听。
“太太,瞧沈家这动静,似乎是打算朝京里发展?”袁妈妈给王氏面前的杯子倒上茶水,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氏点点头,沉吟道:
“听声儿是这么个意思……沈家若真有这打算,联姻是最有效可靠的办法,老爷子的寿宴也确实是个好机会。”
晋中沈家在山西是世代大族,但到了京中便有些不够看了。
一个氏族,若困死在一处那是迟早要没落的。
太原王氏之所以能延续几朝昌荣,那是因为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王氏子弟在外风评大多清贵脱尘、才华横溢、不落权贵,但知道底细的人就会发现,顶着响亮名号做门面的就是那几个声名显赫的子弟。几朝下来,有许多不见名声的王氏族人渗透在各种朝政和姻亲的关系网中,这些人才是家族枝繁叶茂的根本基石。
沈家自老祖宗出任隆庆朝吏部侍郎算起,到如今沈二太太这一辈已经是第七代了,族中子弟良莠不齐是家族最常见的状态。沈家长房虽是家中族长,但几房中如今势头最强盛的却是二房一支。
沈二爷沈崇是临丰二年的进士,登科后放了江阴知县,彼时朝中首辅林涪为打压淮青党人一系,罢免了好几个地方官员。沈崇不是林涪门人,但因上头几任连连高升,他也跟着顺风顺水地一路走了上来,如今在江苏府任知府已有三年。
当初王氏的大哥王节替这门亲事保媒时曾说,沈崇此人端行慎微又心怀远志,沈家没有与太原王氏一族结亲,而是托王节保了京中程家长子的亲,可见一斑。另外沈崇无党无系,虽不易平步青云,但贵在稳健可靠,加之沈家家底雄厚,徐徐图之终有可待之日。
然而那已是三年前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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