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心烦意乱,叶轻也得先处理眼下的事。
浮图寺周围的紫色屏障虽然已经消失,但担心有人意外闯进,叶轻还是给整座寺庙布了层结界,并在后院四个角落添了光亮。
叶轻寻了干净白布铺在后院东南处的空地上,再将五具尸体搬过去,她用铁锹撬开地砖后开始挖土,可土又硬又密,叶轻不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单凭一人之力,怕是挖到天亮都难以挖好,她只好放弃亲手挖出一个深坑的想法。
叶轻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屏气凝神,使神识连接外物,她嘴唇微微一动,却见四支铁锹同时立起,自动铲起土来。
榕生给住持磕头后念了一段往生经,念完,他出了屋子。
见着这诡异的一幕,榕生未受到惊吓,兴许是一天里经历太多,他已见怪不怪。
他人太小,拿不起铁锹,便蹲在一旁刨土。
叶轻停下,去拿了电筒给他:“榕生,你去那儿给我照亮。”
大概过了一小时,僧人和住持的尸首都入了土,叶轻点了香烛烧了纸钱,榕生则又念了一遍往生经。
叶轻将寺里血迹、杂物等处理干净,回到后院,见榕生仍蹲在住持屋子前愣愣出神。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去睡会儿。”
“不想睡……”话音一落,榕生却眯了眼,头一偏,靠在叶轻怀里睡着了。
知道榕生不肯去睡,叶轻的手落到他背心时加了法力。
如榕生,遇见这种事,再是哽咽,终是没有放开哭上一场。
见他强自镇定、故作坚强的模样,叶轻希望他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无所顾忌的大哭一场,哭完累了,睡一觉,就什么都变好了。
叶轻抱着他回了住持的屋,即使睡着,他看起来依旧不安,榕生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他不放手,她只好陪他躺下。
躺下了,却睡意全无。
叶轻闭上眼,眼前浮现近几日的画面,那些昨日还见过的人,现如今已长眠于黄土之下,从鲜活的生命变为了冰冷的尸体。
回想起他们离世时的惨状,她咬紧了唇。
而当耳边回响张世卿的话,叶轻更是百感交集,各种情绪像是一团团散乱的毛线,她根本找不到线头,不知该从哪里去理清。
深夜时落了场雨,淅淅沥沥,秋风卷了细雨,把寒气延着窗缝送进了屋。
寒气里夹杂了一丝清冷的气息,让她回忆起多年前的那场雪。
浔翱山上,他说:“你当真想好跟着我一起上路?小家伙,一旦决定了,就不能改变。”
叶轻当时高度近视,不知他说这话的神情,却是一直记得他的语气,也记得自己最初的想法。
亦尘救了叶轻,叶轻愿用一生去陪伴他,亦尘轮回转世,叶轻愿花几千年去等待他。
说到底……令她难过的,是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早被人刻意编排。
可转念又想,挖坑的是别人,决定往下跳的是她自己。当初跟着亦尘是她自己的选择,亦尘圆寂之后,要下山去寻找他的轮回转世,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追溯往昔,亦尘从未要求她做过任何事情,相反,他为她做了很多事,无形之中,教会她很多道理。
亦尘圆寂前,他还为她渡了头一个千年之劫。
其实,她只是想找到亦尘的转世,让他有些许改变,至于她,她没有博爱之情,更无顾及苍生之义。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可是……
榕生会不会一直记得今日发生的事?他会不会谨记那些话,把人影留下的任务背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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