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刑岳一俟觉察我和夏斯阙眉目间暗递消息,即刻虎躯轻震,长身立于徽音殿正中。

“臣启太皇太后……”

话音未落,皇太后出乎众人预料,款款起身,声如珠落玉盘:“臣媳启奏母后……”

刑岳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公然抢母后的话锋,只得暂时退回太尉身侧。

皇太后回首看向夏斯阙,收回视线的一刻,眼角余光向我这边扫了一下,那一刻,我分明感受到,来自母后的歉疚。

皇太后似是带了几分义无反顾,说道:“今日之事,确系臣媳思虑不周。六郎久别京城,怀恋东郊山明水秀,今晨请示想往山中一游。臣媳怜子心切,因此便应允六郎出城游山,可没曾想,皇帝也在同游之列。”

我吸一口气,又呼出去。

母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保住夏斯阙不受惩罚,至于我这亲生儿子,则不予理会。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年我在慈寿宫受罚,母后就算看见了,又何曾出言相帮?

思及此我带了几分意气用事,极痛快就认下了:“臣启太皇太后,母后所言确系实情!今日臣恰好听说嘉郡王欲往东陵山一游,故此……臣不顾嘉郡王苦苦劝谏,执意出宫!”

事实不正是如此么?为什么我内心还是一片晦涩。我唇角勾起,对自己说道:夏斯邦,你几时学会了自怜自艾,连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自从我们进入徽音殿,坐在上面一直没说话的太皇太后终于开口,她问夏斯阙道:“嘉郡王,皇帝说的可是实情?”

我半低下头,望着膝前青花芭蕉洞石纹路的花砖出神。

殿内一片压抑的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夏斯阙证实我和母后的话。然后,他便可以安然无恙地被母后带出这慈寿宫。

夏斯阙跪直了身,略停顿片刻才说道:“皇祖母容禀,孙儿臣今日欲往东陵山,确如母后所言。”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竭力保持眼中一片清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夏斯阙这样回答,是明智之举,至少他可以保住自己,母后也就免去为他揪心。

“孙儿臣出宫前,奉母后懿旨看视皇上。恰好皇上正和刑骠骁饮酒……”说到这里,他还扭头看一眼刑岳,后者装没听见。

夏斯阙歪头叫道:“表哥?”他竟然还对刑岳咧开嘴角笑了笑。

刑岳只得点头表示认同。于是嘉王继续说下去。

“孙儿臣便乐得一同酣饮,后来表哥说军中常饮马奶酒……”说完,他再次停顿,看向刑岳等待确认。

这一次刑岳稍稍迟疑片刻,又点了下头。

“表哥还说……”

太皇太后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斯阙叩头在地,直起身不疾不徐道:“皇祖母暂息雷霆之怒,听孙儿臣把话说明白。表哥还说,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刑岳已放松警惕,不假思索点头。

然而夏斯阙只说了半句,就在刑岳点头时,夏斯阙语速骤然加快:“表哥死后全部家产尽数散与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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