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州城内,公子佳人,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尚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难得有了几日暖阳,家境殷实的士族商贾结伴出游,平头老百姓熬过了一整个寒冬季节的余暇,为了生计早已劳碌起来。
李天南拿着一串街头花几文钱买来的糖葫芦,四处瞎逛,悠闲至极。听见前方不时传来阵阵哄笑,李天南赶紧加快脚步,准备前去凑个热闹。
奋力扒开外面人群,李天南挤进人堆,一位粗布麻衣满脸风霜的老人,牵着三只身批简陋麻布的猴子当街卖艺。
在老人的指挥下,三只猴子灵活地倒立行走,翻跟头,手中的小木棍挥舞地像模像样。看了一阵子,老人手中锣鼓一敲,谢过围观看客,然后朝着最大的那只猴子一喝,猴子捧着个小铜锣,走向观众脚边,接得几文铜钱,立马又是几个鞠躬。
李天南玩心大起,丢出几文赏钱进了小铜锣,把手中最后一颗糖葫芦朝猴子爪子递了过去。猴子立马抛下小铜锣,任由忙活半天挣来的几十文赏钱翻滚在地,抓住竹签猛咬酸甜可口的山楂,吃地吱吱叫唤。
耍猴艺人一看,手中小鞭子马上抽了过来,口中骂骂咧咧,在围观人群的哈哈大笑中,李天南落荒而逃。
临近午时,闲逛半天的李天南寻进了一座酒楼。酒楼生意兴隆,人声鼎沸,李天南也不着急,等了一小会才有了个边角位子,还是跟人拼桌。
伙计满脸赔笑,李天南想着自己就一个人,也点不了多少酒菜,主要是来凑个气氛,也就好说话的很。
时天下承平日久,开州文气颇盛,酒楼内几桌食客,锦衣盛行富家翁,青衫纶巾读书郎,劲装佩刀江湖客,忙里偷闲生意人,无不相谈甚欢。
点的两个小菜还没上,一壶酒倒是很快送了上来。李天南给自己倒了杯酒,听着食客们高谈阔论,优哉游哉地喝起来。
约莫是兴致高涨下酒劲更是醉人,不知谁起了个头,就着酒兴,说到了朝廷今年的北伐一事。
“你说这皇帝也是,安安分分快二十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把年号天统改为永治,还要去攻打北胡,这不劳民伤财吗不是!”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这是安稳日子过久了,你想想人家祖上三辈,从辽东发迹,到问鼎中原,先皇更是一举打下了陇右道那么大一片江山。就好比一个读书世家,祖祖辈辈都有人高中进士,你如果死守着家业,只是个乡村私塾教书先生,不是一样会被人笑话家道中落。而且这皇帝也到了中年,人生已经过了大半,总想着弄点什么壮举不是,不然到了地下,成了这大奉王朝第一个守成皇帝,你说他哪还有脸见他前面几个赵氏祖宗。”
“劳民伤财?咱们小老百姓过的再苦,赋税征收的再多,他赵家人不一样在皇城里击钟列鼎而食。”
“至于这攻打北胡,也是皇帝没其他地方选了。你想想啊,两辽过去是荒原,每年秋天就已经整片整片冰封了,别说是打,就是现在花银子让人迁徙到那都没人受得了那里长达半年的天寒地冻。东面已经是东海了,你十几万大军乘船出海找神仙呢。西面呢,不管是从咱们巴蜀道往左,还是从陇右道往下,都是高原,不说打仗,让人上去生活都是个问题,而且又没什么人。至于东南,蛮夷而已。数来数去,其他地方要么不值得攻打,要么不好意思打,只有北胡能够给皇帝他来建功了。”
“安安分分快二十年?皇帝刚登基那几年表面上看着安稳,我听说实际上可是暗流涌动。当年可是好几位皇子夺嫡,几大门阀宗族势力可都是各自下注了的,老皇帝虽然把他扶上了龙椅,当今皇上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坐稳了这座江山。”
“而且你们看啊,这大奉王朝也就北面可以开疆扩土了,往后可没这近百年来征战四方的机会了。说白了,这可是最后一个兵封大柱国的机会了,不说京畿汉中两辽道的几位大将军,就连不少在家含饴弄孙多年的老将,都眼巴巴的看着这次主帅位置,谁不想更进一步,好能够跟本朝开国大将、前朝四征四平将军齐名,死后能够造就一尊供象挤进功烈祠。我估摸着啊,这么多年,几大门阀各方势力,终于谈妥了将来的军功利益,这才开始齐心北伐。”
“听说啊,这次可是辽西马氏拔了头筹,花了不少功夫抢下了这个北伐大元帅之位。京畿道周遭的众多将种官宦子弟,作为龙兴之地的两辽高种姓氏青状,光是各自所携带亲随私军,就足足达到了三千之巨,明摆着趁着这次北伐各凭手段捞军功,往后对人就可以吹嘘自己可是马踏北胡,砍过北胡蛮子头颅,若是家中运作得当舍得下本钱,往后未尝没有机会在京都重地当个实权校尉。”
“二十万大军呐,光是辽东骑兵就有足足两万人马,这可是抽调了大奉第一铁骑近半之数,赵家皇帝这架势是势在必得。”
“这么多年,奉胡交界边关重镇盘查甚严,加上听闻北胡蛮子隔三差五跑到关外游掠,寻常百姓可没几个敢跑去北胡。看样子,这过个一两年,我辈读书人以后负笈游学可以去关外走一走了。看看那古人所言的‘走马北来欲到天,平沙万里绝人烟’,看看那边关将士诗谣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哈哈,再下一界莽夫,可不是公子这般读书人,对你们那什么‘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没兴趣。不过听说北胡那号称一眼望不到的大草原,养出来头马可是一等一的骏马,咱不说那北胡汗血宝马,以后至少得想法子弄几匹烈马来试试口味,哈哈。”
“等打下了那么大一个北胡,北方那几个大商行可就欢喜了,上等牛羊,高头大马,鹰隼珍禽,这可是一揽子天大的生意啊,我也得琢磨琢磨能不能找点门道,即使吃不上肉,怎么着也得蹭点汤来喝喝。”
一壶酒就着几个小菜下肚,听着酒楼店小二与食客对攻打北胡一事仿若探囊取物,李天南没由来也对那片陌生的大草原有了几分憧憬。
酒足饭饱,酒楼内借酒论北伐的那场闲谈自然酒空言尽,李天南踏进了城东占地极广却又清净安宁的一座宅院。
轻叩门环,宅院仆人开门迎客,再让丫鬟一路小跑去通报主人。
李天南堂前落座,宅院的丫鬟呈上茶水,略表歉意道:“夫人正在后院训斥家中小少爷,请李公子先行饮茶。”
不消片刻,有面容姣好妇人牵着一名脸上尚有泪痕稚童而来,秀气温婉,清淡恬静。
妇人出自开州一大户人家,性子恬淡,十年前与下山办事的刘承鸿师兄相识,相交,自然而来的成了一对佳人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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