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说的是,娘娘恩宽,放了那些野花生路,可野花不安分,扰了咱们安喜宫的景致,奴婢们,必当为娘娘除了那些野花,不使娘娘烦忧。”

皇贵妃轻哼笑着,恍若罂粟绽放般狠觉凌然,“本宫有心留些野花种子,可野花终是低贱,怕是会伤了陛下。”

“那几个贱人抱做一团,竟想如当年淑妃与金氏一般,将宫里闹翻天么?那潘氏贱婢竟想着搬出皇上来压制本宫,逃脱罪责,如今刚得宠,便如此目无尊卑,若是哪日晋了位分,难不成还要本宫让了安喜宫出去么?”持续冰冷的语气,震住了瓷杯中呼腾氤氲的热气。

丽清慌忙跪下,连连叩头,“娘娘,那个人,可是不敢随便提的,陛下若知道了,怕是又要龙颜震怒了。”

一番呵斥,“怕什么!贱人蛊惑陛下,本宫竟也说不得么?”

皇贵妃看着椒墙上挂着的百花贺春图,只觉得满面繁花争妍斗春,千彩万色,奢靡繁丽,映入眼帘便复又是如一团乱麻的存在。

近些日子她只觉前朝后宫的烦心事纷然袭来,前朝有太子言官盯着,后宫有皇后新宠碍着,心烦意乱,愁绪万千。

衣袖上用于刺绣的混彩银丝细线发着晶莹的白光,如新添白发,于自己,是多么触目惊心的存在。

邶如早已厌倦了镇日里浣洗衣物的活计,自从那日沁颜说出她于浣衣局所遭遇不顺多半为皇贵妃指使之后。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这般坐以待毙下来,不但前路未知,便是自己母亲的死,怕也无法调查清楚。

邶如想起母亲,便将自己房中的小紫檀木盒子翻出,取出母亲给予自己的一块蓝田玉玦,那玉玦通体晶透,通体光滑平整,只余底下末端,刻着一只小鹿的纹样。

耳畔回想起了齐掌衣的声音,“不过是当初我升掌衣时捡的罢了,只是看着极美,这上头刻的鹤纹是好意头,我才收了的。”

想起自己当日匆忙,未及仔细探看,只是觉得眼熟,如今想来,倒是真应仔细探看。

鹿纹,鹤纹,鹿鹤长春。

那小紫檀盒子上底部刻着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想必,母亲定是极喜爱李商隐的诗的。

李商隐,玉玦。

想要查出母亲当年之事,怕是要从齐掌衣身上的那块玉玦查才行。

得须有名分,方可查那玉玦。

邶如正想着以何种理由去接近齐掌衣,费心苦思,名分倒是没想出来,倒想出来了满脸焦急,满头汗珠的郑潋。

“邶如,你快出来吧,宫正司的秦司正正在浣衣局里搜东西呢!”

进了浣衣局主殿,只见一众宫女皆立侍一旁,那秦司正正怒目圆睁,目光所及之人,都不住低垂着头。连齐掌衣也不住赔着笑,自然,司正乃是后宫女官品位最高的正五品,的确是有着让一众女官皆害怕的资本的。

陆陆续续,宫女聚齐,秦氏环看四周,语气生硬如冰,“前个儿皇贵妃娘娘的安喜宫来报,说是送到你们浣衣局的一件苏绣织金洒碎花袍子上坠着的十三颗东珠少了一颗。”

“皇贵妃”三字一出,便足以让众宫女花容失色,香汗淋漓。

“皇贵妃特意告了我宫正司来,叫本座务必缉拿了盗贼来。那件袍子,可是陛下当日亲赐娘娘的,贵重无比。”秦氏顿了顿,“不知,那日给娘娘浣洗衣物,熏香补色,送至玉颜之前的,分别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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