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赵九,何许人也,不言而喻;其口中三苏禁籍,指的的是苏洵、苏轼、苏辙这三父子,三苏之作在先皇时期便已禁绝,违者以大不敬罪论处;但千年来,中国某些文人有一个嗜好,那便是愈是稀罕的作品,他们便愈想寻来以昭示自己的不俗。

当朝太宰王黼口舌伶俐,颇具口才,但论学识实不及与他同科入朝之人,拜相位后索性来了一出“学问不够,品味来凑”的藏书活动,其中便有三苏文集,以向文人好友昭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岂料有朝一日纸不包火,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出卖了自己,王黼年初遇劾。

这是他拜相以来首次遭劾,虽有惊无险躲了过去,只命他焚书悔醒。

可赵九却知此人官运休矣,因为盯上他的不是政敌,而是他未来的主子…

念及三苏,赵九寻欢作乐间又忆起了那个同样姓苏的小美人来。

可他却不知,此时这个小美人也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

时维孟冬,此时距苏家一行人上路,已过去了整整九日。

这九日里,苏杨儿自然没少受陆靖元骚扰纠缠,但她对此人已彻底无可奈何,只能盼着这位陆衙内能够早一日像前世的自己一样看破红尘、幡然醒悟、另觅佳偶。

而那假岳飞也时常受他所欺,陆靖元行事,不单心直口快,而且如缺乏管教的孩子一般,总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无所不用其极,处处针对假岳飞,屡屡当众称其为阴险小人,可那假岳飞却是出奇能忍,从不与他反驳。

本就有些同情假岳飞的苏杨儿,也曾想要伸出援手,可又怕矛盾被激化,只好作罢。

可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脾气暴躁岳母见自己儿子受人欺负,竟然不管不问,好似自己儿子的懦弱与忍让是理所当然的一般,需知她可是上路第一天便因陆靖元讲了几句骚话,便将他打了个满头大包,这时竟然置之不理,当真反常。

不过陆靖元的胡搅蛮缠还并非最难捱的事情,最令苏杨儿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连日里他们所下榻的客栈,不是缺灯少油,便是院小无井,一路上她只在昨日洗过一次澡。

这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因为眼下她对自己身体的爱护要远超前世数倍,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这具身体是自己借来的,是以总是小心翼翼对待,从不敢有一丝亵渎,无论就寝入浴始终不敢正眼去瞧自己的身体。

如此一行人,昼行夜息,跋山涉水,度过了淮陵口岸,终抵达南国境内。

一路上,苏杨儿的心情也从起初的兴奋,到后来的平淡,又归为如今的疲倦。

天气,是鬼天气,过了淮河岸,也没见南方比北方暖和多少。

路,是黄土路,没有她想象中的康庄大道,所谓官路,也不过是走的人多一些。

水,是湍急口,大多数渡口上的小船无法承载车物,只能绕路而行。

城,是穷乡僻壤,一行迄今为止,路过的最繁华的城镇,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盛况,反而冷冷清清,而且此时的各地居民看起来皆很排外,尤其是那种由士绅管理的小镇,俨然像是一个独立王国,对忽然路过的苏家庞大队伍异常惊讶。

“我大宋真是天下无敌呀!”

“无敌个屁,后世那些粉这个朝代那个朝代的人,怕不是学历史学傻了。”

固然宋朝已是此时世界经济文化的佼佼者,可对苏杨儿一个现代人来讲,古代恶劣的交通条件与生活条件及排外的乡绅文化才是她所要面对的现实。

如此一来,苏杨儿原本设想中的旅游,变为了活受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老王这张活地图在,他们总能在入夜前下榻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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