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阴风袭过,只见那掩月的黑云渐隐,留下一把钝镰刀般的月牙斜斜的挂在天一角。

月亮活像个尖嘴猴腮的苍白老妇,干瘪的面上发着阴惨惨的暗灰色的恶光。

齐无恙无声的喘着粗气,紧紧贴在麻雀身上,由着跟从在那龅牙身旁的一个矮胖子牵着麻雀的缰绳。

走过一段泥泞的山路来到山上,齐无恙从小腿肚儿到大腿根都抑制不住的颤栗。

月光把树干照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密林子里还不时的传过几声野狗的吠叫。

哀恸悲戚,叫得月亮轻轻颤动起来了。

齐无恙双手汗涔涔的抓着麻雀的鬓毛,那矮胖子身上浓厚的汗臭味隔着油亮亮的布衫传到他的鼻尖,方才被那龅牙碰过的部位还是抑制不住的瘙痒难耐。

他想掏帕子擦干净,亦或是伸手碰一碰,可无论哪只手都被手汗浸得滑溜溜的,一动也动不了了。

齐无恙突然想起来不知道是几年之前,他被母亲房里的奶娘嬷嬷抱在怀里,听她讲以前村子里遭到山匪灭绝人性的屠村往事了。

嬷嬷的手掌男人一样,黝黑宽厚,像蒲扇。

可每当讲道这个事情,她那双蒲扇似的大手都要像小孩一样抓些东西,才能控制住不带着身子一起因为恐惧而抖动。

她哆嗦着肥厚的双唇,双眼隔着绿茵茵的葡萄架望向远方,哀伤的像是个死人。

嬷嬷抚摸着齐无恙白嫩的小脸,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小少爷,那是一个冬天……村子里刚下过一阵小雪,掺着黄土粒儿,盖在地上的就像一层棒子面儿。

我爹还给我们说,要真是棒子面儿就好了,我们就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呵呵,粮食,粮食啊!

都是因为粮食......

那年冬天,皇上正带兵跟北蛮子打仗。

朝廷里的大官们都跟着逃到北蛮子那里了。小官们能上任的上任,不能上任的也都回乡了。

没了官兵的压制,漫山的土匪就像毒蝎子一样到处祸害人。

三天两头到村子里搜罗些钱财,把有点姿色的大闺女抢到山上去......

小少爷,你生在太平盛世,是家境殷实有所凭仗的,又生的可喜,这是好事。可是在那个乱世可就不一样了,这张脸啊......他也许有一天就成了祸害了!

那时候我还小,长得也难看,野小子一样,也算因祸得福吧。倒也没惹上什么事儿。

有一天,两个山的土匪一齐到了我们的村子,他们......

我不记得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们眼睛里带着绿光,面上黑气缭绕,像一群吸人血吃人肉的小鬼,都已经不是人样了!”

那时候,嬷嬷双手紧握着圈椅的两侧,乌黑幽亮的眼睛突然就像两个泉眼。

汩汩的泪水顺着黑胖的面颊淌过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到齐无恙稚嫩的手背上。

火热的,滚烫的泪水,烫得齐无恙两只桃花眼也泪汪汪的。

“真是一群魔鬼啊......我们没有钱交给他们,他们就跟我们要粮食。

可,可粮食给了他们,我们还能吃什么!

我们想让他们行行好,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先宽限个几天,等粮食下来换了银子,再一粒不少的交给他们.....

可他们那群畜生,没天良的东西,早就已经断了人性了,又怎么会听我们的话!

他们摆着手对我们说,‘只要灶台底下没结蜘蛛网,就得拿出粮食来换命’!

我们没法儿了,就找了个腿脚好的小伙子翻到山那边去报给官府,让官府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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