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辽西的大地笼罩着一片沉寂,几只乌鸦姑姑瓜瓜地飞过,只留下一阵阵令人胆颤心惊的死寂。在这场五胡乱华的战争中,黑夜既是死亡的暗号,也是人们活着的保护神。

此时,在一个看似平静的小院里,几道黑影忽的闪入花丛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黑夜中连呼吸也无比地安静。很快,在小院的门口鬼鬼祟祟地闪进了几个人影,猫着腰往小院儿中的正房悄悄地行进,刚走到门口,正欲推门之时,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脖子也被死死地勒着,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横七竖八的倒在门口,黑影慢慢地拍了三下门,只见这时,房间门忽然被打开,走出几个妇人,站在最前面的美妇人小心的提着自己的襦裙跨过地上尸体,靠近其中一个魁梧的黑影,柔声问道

“夫君,都解决了吗?!他们真的是慕容氏的人?”

“嗯,慕容氏记挂父亲的权势已久,更是视我兄弟三人为眼中钉,今日派了些身边随从,只是前来试探,这女人心计颇深,阴险刻毒,恐怕再待下去,命不保矣。”

说罢,叹了口气。说话的男人便是冯朗,已经亡国的北燕王子,也就是冯懿的父亲,而那位美妇人正是冯懿的母亲王氏。此次夜半与冯朗等候于此的另外两人正是他的两兄弟冯崇,冯邈。

“二哥说得对,慕容氏与我们兄弟三人早已情分全无,北燕国也已成为烟尘,再呆在此处恐怕凶多吉少,还是尽快逃离吧!只是,乱世之中,该如何安身啊?”

冯邈左手握拳,一脸凝重地望向冯朗,只见,冯朗缓缓抬头,眯起眼睛看天,右手紧握着刀柄;夜色暗黑,月光也浅薄的可怜,远远近近有乌色的云飘过,让人看不清冯朗眼中的风云。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冯朗停顿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

“父亲狂傲自大,不善朝政,终致灭国,而我,其实也根本没想过要去继承王位,主宰一个国家;大哥,三弟,我了解你们的为人,你们也懂得我的品行,我想,也许,比起为王,我们都更适合为臣,所以,我想,去投靠北陆的司空焘!”

冯朗此话一出,让冯崇和冯邈心中一惊,虽然自己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想法,但终归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二弟竟然主动提了出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但二人并没有表现,他们知道二弟向来稳重,能说出这话,必定已经深思良久,于是继续静静的听了下去。

“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讲也许是个困难的选择,因为那司空皇帝很有可能会因为我们的身份,拒绝我们的投靠,或者直接杀了我们,但是,大哥,三弟,我,想赌一把,以命搏天,或许,或许,会有一丝光明。”

冯朗转过身来,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膀,注视着他们的眼睛说:

“大哥,三弟,车马人员我早已暗中布置好了,如果你们愿意与二弟我赌一次,就随我共去北陆请降,如若心有顾虑,那,我们兄弟就此别过,各付前程。”

说罢,又转过身去,凝望夜空,云依然很多,将稀薄的月色染得斑斑驳驳。一刻寂静过后,两个声音低沉而有力:

“二弟,我们兄弟誓死相随。”

“那好,大哥,三弟,我们出发。”

夜色中,冯朗一行人踏上了投靠北陆的路途,他们的影子隐没在树丛中,渐渐被黑夜吞噬。峡谷里起风了,凉彻骨底,这一刻,冯朗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也不能再回头了。

离开辽西后,冯朗一行人昼夜不懈,终于抵达北陆国。

出于安抚人心之意,司空焘很干脆的接纳了冯朗的请降,介于他曾经是北燕的王子,司空焘便封冯朗为西城郡公,领秦,雍二州刺史,并为他举办了洗尘的宴会,与众大臣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宴会散后,众臣离去,只见司空焘依然醉意浓重,半倚在宝座上,眯着眼,把酒杯放在眼前慢慢地晃着。

身边的一名侍从踱步上前,笑道:“大王对这位已经亡国的北燕王子可真好啊,还封他做了郡公,他应该感到万分知足了吧!”

司空焘继续眯着眼,半响都不曾说话,“哼,知足?!”

他突然一甩手,刚才那个金色的酒杯一下子就撞到了宫殿的柱子上,叮铃哐啷的声音在空旷冷寂的大殿里显得尤为刺耳,旁边的几个奴婢吓得急忙扣首跪地,

“知足?宗爱啊,知足这个词可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一个王子就算忘了亡国之耻,愿意向我称臣,可是谁能知道他是不是披着一张人的皮囊,包裹着狼的心呢?!你自幼伴我身边,也随我看尽了不少世人的嘴脸,战场乱世,人心也不安稳,我这样做的用意,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宗爱是司空焘身边的侍从,自小就伴其左右,可称得上是心腹之人。只见宗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赶紧一边应和着司空焘,一边指点着旁边的小奴婢去捡拾金杯,

“是,大王。那这金杯要如何处理?”宗爱弓着腰低声问道。

“脏了吗?”司空焘闭着眼睛慢慢说。

“回大王,金杯只是沾了些尘土,未有折损。”

“哦,那就先放着吧,本王累了,宗爱,其余的你来处理吧。”

说罢,司空焘从宝座上缓缓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微微转过脸去,看了一眼金杯,又看了一眼宗爱,然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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