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嗤鼻一声冷笑:“也罢。既然你紧叩天窗,本宫就送你一盏天灯吧——四月初八,我等游园当日……”她言到此处,吕嫦安已然慌忙无措,额角上渐渐渗出豆大的冷汗来。此时,又听马皇后下话,“那谢姨娘所献‘还魂之法’可有奇效?”
这“还魂之法”,此前有所交待。正是那已故的谢氏于浴佛节当日,随众命妇游园之时,为救朱允炆失魂嗜睡之症所献民间异方。大致为:挑选年满十二周岁男童一十二名,围其周遭嬉闹一刻即可唤回神魂归府。
然而,此法另有大忌——未满十二岁男童绝不可为用。年幼者固然奏效,可近身之人轻者失魂痴傻,重者魂飞丧命。她献此法当日午后,二皇孙朱允炆神魂觉醒,大皇孙朱雄英却突然不省人事。其间病魇又缠三七,直至四月三十当晚,子亥相交之时,终致夭亡薨世。
马皇后这一言更是如泰山压顶,镇得吕嫦安浑身颤抖,拿不成个儿。只闻她吞吞吐吐道:“儿臣……未敢轻易试之……”
“是未敢轻易试之,还是未敢公然试之?”
“这……”吕嫦安顿时无言以对。
“此法当真是个不二良方,却也是个一石二鸟,损人利己的好计策!既救了你儿性命,又为他扫清了他朝立储的大碍……”马皇后骤然暴怒,一声咆哮“阴毒不染指,杀人不见血!”随之,一只茶盏翻落在地,摔个遍地残瓷。
可谁料,吕嫦安见状却奔泪大呼:“母后!儿臣冤枉啊!”说着,一通呜呜咽咽,不成形状。
马皇后见她百般抵赖,紧咬牙关,强压恨气,道:“出去!”
“母后……”吕嫦安越发悲啼。
“出去,别污了本宫门槛……”
吕嫦安硬下头皮,纹丝未动,竟哭得越发难过,“母后,您当真误解了儿臣呐……”
马皇后闭目摇头,道:“犯不着搁这儿惺惺作态。此事,天地皆知,你心最知。”
“儿臣……儿臣……”吕嫦安泣不成声,对语无辞。
“你终日面对神佛,却怀此心,想是从未信过报应一说?”
吕嫦安借机巧辩道:“儿臣正因深信此说,故而素日从不敢有半点妄念。”
“好个舌巧嘴硬的冤孽!难不成非逼着本宫把此事报与前庭,叫皇上揭了你的皮囊不成?”
吕嫦安听闻,当即惊作一团,却硬挺身骨,故作凛然道:“儿臣无罪!全凭母后发落……”
马皇后忽然转身,指其面门怒喝:“好,好,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随即朝殿外唤道,“朱福,把人带进来!”
话音落时,只闻殿门咿呀开启。吕嫦安朝门外转头回望时,竟见朱福领宫婢雪鹤跨进殿门。主仆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吕嫦安顿时慌乱不已。
只听马皇后下令道:“给本宫细细地说,当日是何情形?”
雪鹤得令,施了欠身礼,回头又看吕嫦安一眼,回说:“四月初八那日,游园过后。太子妃一到东宫,便急匆匆吩咐小的前往大皇孙处送些吃食,并说那是太子妃特地打宫外带来的……”
吕嫦安大骂:“贱婢!本宫一片好意,难道也是过错?”
“住口!”马皇后喝道,转头吩咐雪鹤,“接着说。”
“是。太子妃还吩咐小的,如是大皇孙问及二皇孙是否一同回宫,尽管据实回禀。但母妃有令,不可前去东宫探望……”
吕嫦安钻了空子,对马皇后狡辩:“正因儿臣甚忧那‘还魂之法’此忌讳,方才作此吩咐。”
马皇后大喝:“莫再狡辩!若是你当真甚忧此忌,大可隐瞒炆儿回宫一事,何故还要吩咐雪鹤照实回禀?”
“这……”吕嫦安当即无言作答。
“你是吃定雄英对他兄弟思念之心,必会前往东宫探视。”马皇后泣泪咆哮,“是也不是?”
吕嫦安渐觉理屈词穷,只是一声声“母后”地悲唤。
“雪鹤,继续说给她听。”
“是。当时大皇孙听闻二皇孙回宫,喜不自胜。便吵嚷着要去东宫,小的百般劝阻,竟被他以砚台砸伤额角,才致他疯跑出去。小的一直在后头紧追,无奈大皇孙跑得太快,这才任其入了东宫……”
“你二人到达东宫时,太子妃可在二皇孙处所?”
“回娘娘,太子妃当时并不在二皇孙处所。”
吕嫦安悲啼道:“都是儿臣过错……”
马皇后并未理睬她,而是追问雪鹤道:“当时太子妃在何处?”
“当时……太子妃正在厨下亲自为炆皇孙料理膳食。”
“母后……”吕嫦安又想开口。
马皇后止令道:“莫急……”言毕,示意雪鹤回答,“是何膳食?”
“回娘娘,后来娘娘盛来的乃是一碗‘玉龙蓄华羹’。”
马皇后明知故问:“你可知此羹为何物?”
“小的听说那本是武当老仙张真人所创食法,可续保童子身者寿华延存。只是其中食材,皆是世上少有之物……”
此言一出,吕嫦安当即瘫在一旁,扪胸泣咽。
马皇后强咽怒气,点头道:“好,好啊……”转头又唤朱福。
“小的在。”
“带这孩子下去。”
“是。”
马皇后又朝雪鹤问道:“你可知如何自处?”
那雪鹤甚是聪慧,当即回道:“娘娘放心,今日之事,小的绝不会对他人提及半字。”
马皇后点头:“好,本宫信你。去吧。”
“万望娘娘保重凤体。”雪鹤再次施礼,随后跟着朱福而去。
片刻,殿门再次闭合……
此事未完,且看本回目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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