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傅给白小樱搬了凳子看座,他还给她们倒了一壶茶,希望应倩能把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你不说出来,那些东西就一直是你心里的东西,没人能帮得了你。”

应倩嘴唇有些发抖,她捧起茶碗,似乎是第一次,她对陌生人敞开心扉。

“所以,是你选择打掉了那个孩子,这也是那个男人的意愿?”白小樱皱着眉,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一个傻女人和一个渣男有了孩子,男人负不起责任,女人选择了堕胎。

“原本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冬冬,因为算起来他会在冬天出生。”说出这些事,应倩比往昔平静了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了早已麻木的恐惧:“自从我打掉那孩子之后,他在我的梦里一天天长大,他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原先他很是聪明可爱。可是渐渐……他开始对我哭,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他……他搅得我日夜不能安宁。我四处寻找辟邪的办法,却都无济于事,直到——直到我请到了他。”

“你的另一个孩子?”高师傅打断了她,语气中带了点嘲讽:“就是刚才手里那个玻璃瓶子?”

“是。”应倩不介意他的嘲讽,在高师傅讲出‘婴灵是债’的那一刻,她就觉得他能帮她:“师傅,求求你了,我快被折磨疯了,求求你帮我摆脱他。”

高越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点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管这些事,好像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白小樱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唐念念,在这个时候高师傅起身,在佛前点了一炷香。

“鬼魂投胎也需要等,有的怪人喜欢地府,大多数人不会喜欢,死亡是未知的东西,轮回也是未知的,所以谁都喜欢人间,有生老病死有苦有乐,这些是真实的。他好不容易要来到这世上却被你阻止了,他当然会怨你,不仅是你,就连他的父亲,这些年也不会好过。但这不关孩子什么事,这是你们的业。”

应倩发出一声颤抖的抽泣,高师傅发出一声叹息。

“你与这孩子本来的缘分被你生生掐断了,我可以帮你收了他,超度他。”高越转身望着她,神色带着悲悯:“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们自此缘分已尽,你的祸福与他再不相关,你也要这么做吗?”

应倩泪水直流,她放下茶盏,屈膝向高师傅跪下,高师傅向旁边躲开,不愿接受她的跪拜,应倩正巧跪在佛前:“我知道我有罪,我对不起冬冬,可是我……我不想再做噩梦了,我很难过,他已经死了,可是我还要活,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她说罢泣不成声,在佛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高师傅颇有不忍,别过了头:“傻姑娘,”他叹息道:“无法释怀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你的心啊。我倒是很想超度他,可是又怕这样反倒会害了你啊,若你相信我,我帮你超度那个孩子,你就把你手里的那些东西丢掉,向前看吧。”

“我会。”应倩满脸是泪:“我会的。”

“唉……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高越一声叹息,摆了摆手:“真的决定了,明天上午来找我吧,我先说好,钱是一定要收的,只是看在小樱的面子上算你便——”

“师父!”白小樱皱起眉带着责怪唤他:“就先别说这些了。”

“好吧好吧。”高师傅啧了一声,妥协了。

尽管高越不断叮嘱她丢掉手里的东西向前看,可是应倩还是舍不得那个古曼童,有了它她才没有噩梦,也是有了它,她不至于被婴灵夜夜纠缠,现在她要把它丢掉了,这样丢在大街上她绝不忍心,所以她把它悄悄揣回兜里,打算明天之后用红布包好,把它好好埋葬。

回病房的车上,白小樱跟应倩讲了自己的经历。

“我也是被男朋友劈腿甩掉了,可是我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有往前看才能开始。”白小很少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不幸与疼痛,人生各有各的不易,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事,可是人和人之间至少能有一份共情,互相理解、彼此安慰。

“我很爱他,真的。”应倩长长的叹息,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没有他的每一天都是在熬,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可能我比较没心没肺吧,我只要相信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人,就觉得一切都还好。尤其是住进医院,你看到那么多人在努力活着,那些小情绪又算什么呢。”白小樱也望着窗外,两个人一路默默无话。

没有想到的是,回到病房唐念念竟然在等,想起今天白天她说的‘设伏’之类的话,她有点紧张:“你来干什么?”

褚林秀似乎在防备唐念念,她早早拉了帘子,白小樱看不到玥玥那边的举动了,唐念念则不置可否:“你们去找高越了吗?”她话音还没落就皱起眉:“你又把那玩意儿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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