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郑氏,上可溯至春秋时代。

前汉,有郑当时任大司农,后汉,有郑兴、郑众为一代名儒,之后,郑氏子孙,世有名位,在野,雄居乡里,经术传家,入朝,则为当世名臣重臣。

郑绥之高祖父郑斯,为前朝开国元勋,历任尚书郎、光禄勋、司徒,转太子太保、录尚书事,封城乡侯。因自前朝政权统一南北后,朝中奢侈成风,郑斯有感于此,曾专门上谏过一篇《节简赋》,当时正值天下升平,海晏河清,武帝只一笑置之,并未采纳。

后来,因疾病缠身,又有感于时局,遂以病致仕还乡,归居荥阳。

至天下大乱时,戎狄盗贼并起,郑斯便在荥阳联合宗族乡党,屯聚堡坞以自卫,到政权南迁,洛阳沦陷,荥阳以十万部曲,抵抗住了戎狄的入侵,历经曾祖父郑穆,祖父郑昶,伯父郑渊,矗立中州百余年间。

胡人政权几经变更,郑家依旧盘居荥阳,不受影响。

曾祖父上有六位兄长,皆是庶出,高祖父去逝时,曾祖父虽嫡出却尚年幼,无法掌宗族之事,受到六位兄长的欺负,深为忿恨,及至长大,娶陇西李氏女,后掌宗族事,遂告诫五个儿子:令绝妾孽,不得使长。

令子孙不使有庶生子。

曾祖父,五儿一女皆李氏所出。

正因此,祖母身体不好,祖父也不曾纳侧室,祖母在生下伯父郑渊,十三年后,才生下一对龙凤胎,即是父亲和姑姑。

而伯父郑渊,在伯母连生三女后,未曾提过纳侧室生庶子,数年后,大兄郑经出生,伯父便把大兄当嫡长子教养。

直到曾祖父去逝,伯母已年过四十,在曾祖母做主下,才从伯母的娘家,琅琊诸葛家挑了两名旁支女做侧室,两位侧室,共生下三个女儿,最后,还是伯母,以四十五岁高龄,诞下幼子郑红。

有鉴于此,当年,阿娘嫁入荥阳时,外祖母考虑到郑家这一代子嗣艰难,长房又无嗣子,便准备了两名崔氏女为媵,就为此事,婚娶时,也两家几经协商,曾祖父才勉强同意。两名崔氏女,大崔氏,为博陵崔氏旁支女,四兄郑纭和九姐郑芊的生母,小崔氏,为阿娘的庶妹,四姐郑纷的生母。

阿娘亡故后,为避免出现前子后母,父亲郑瀚未再另娶新妇,经两家商议,最后,把小崔氏扶正。

从高平城出发,费了十日功夫,抵达荥阳。

郑绥掀起帘子一角,远远就瞧见矗立在坞堡中心的望楼,极高极醒目,难怪,在平城时,每听五兄提起荥阳,五兄总说起这座高大的望楼。

五兄离开荥阳时,年不过六岁,模糊的记忆中,大抵只剩下这望楼了。

下了马车,上了软轿,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路基,穿过庭院,摇摇晃晃不知走了许久,郑绥只知道,刚进门的时候,天还未黑,待软轿停下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各处都已点起了灯火。

屋子里也点了灯,门是半掩着,四周望去,入目水榭楼台,谈不上精致,更比不上平城崔府院落的奢华,一石一木,却胜在古朴素雅。

正在郑绥顾盼之际,耳边传来大兄的声音,“这是阿耶的院子,先拜见了阿耶,再去见伯父伯母。”

片刻间,只瞧着刚进去的那位老叟,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望向郑经道:“郎君在里面候着,令大郎带着五郎和小娘子进去。”

一听这话,郑绥不由伸手抓住五兄的手,心里有几分忐忑,父亲于她来说很是陌生,甚至,阿耶或是耶耶,这样的称呼,她长到十岁,也不曾叫唤过一次。

郑经回头望了郑纬和郑绥一眼,自然是看到了郑绥的小动作,不由微微蹲下身,朝郑绥伸出两手,脸上带着笑,轻声道:“来,阿兄抱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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