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吕泽摆摆手说:“皇后统驭六宫,尊贵无比,倘能屈尊亲往,张良必然感念,到那时万全之策有了,太子位巩固了。”

“既如此,今夜食其跟我一起,拜访留侯。”吕后下定决心。

当夜幕降临时,吕后挈领审食其及张释,乘着马车,悄悄地溜出长乐宫。趁着明亮的月色,她们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大名鼎鼎留侯张良的家门前。

张释跳下车,拾级走上门台。把门的家仆借着月光看到张释,主动上前恭恭敬敬地问候:“张公公驾到,有失远迎。”

“吵什么吵?”张释凑到家仆前,压低声音说:“皇后私访留侯,还不去通报一声?”

“罢了。”吕后在审食其搀扶下,雍荣地走下车,十分和蔼地说:“我直接到留侯的住宅,看留侯在忙什么,奴仆头前带路。”几个人穿过紫扉,顺着砖铺小道而入。

留侯张良是刘邦的第一谋士,他帮助刘邦打下天下后,向刘邦提出像陶朱公范蠡那样功成身退的请求,刘邦念念不忘他的佐命之功,封他为留侯。无奈张良无心宦海,去意已决,刘邦只好让他小隐。所谓小隐就是呆在都中,可以不过问朝廷政事,但一旦朝廷发生大事,能够随时派得上用场。

张良恬退的作法让刘邦非常放心,无形之中保护了自己,刘邦与张良君臣之间,可谓善始善终。

在家仆的引导下,吕后绕过一排房子,来到后花园,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身材颀长的人伫立在几枝怒放的寒梅前,神情专注,雅兴十足,他不是别人,正是留侯张良。

“留侯好兴致。”吕后飘然而至张良的身后,轻声说道。

正在专心致志欣赏梅花的张良听到身后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看到是吕后,哑然失笑。

他们之间非常熟悉,彼此用不着客套。

张良保持着宠辱不惊的习惯,问道:“皇后,哪一股风把你吹来了?”

吕后一语双关地说:“宫中阴风。”

“哦。”张良微笑不语,但那张在月光下衬托得像皎好女子一样漂亮的脸盘容光焕发。他把吕后让进自己的书斋,然后屏退其他人:“没有我唤,不要进来。”

等家仆退出,吕后客气两句:“先生不闻政治,潇洒超脱。”随后话锋一转,“全然不顾我在宫中焦头烂额,憔悴之极。”

张良脸上挂着笑,一言不语,保持矜持。吕后熟知他城府极深,不肯轻易倾吐心思,就轻轻地问:“先生难道没有听说太子要被废黜之事吗?”

“略有所闻。”张良非常轻松地回答。

“有何感想?”

“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乱参言。”

“我要先生参预。”吕后激动地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依我与先生患难生死之交,先生不参与也得参与。”

张良早知吕后与戚夫人为了太子位闹得沸沸扬扬,他本来打算保持中立立场,不插手任何一方,前些日子,不断有大臣到他这里鼓动串联,让他劝皇帝刘邦回心转意。他料知该事不像大臣想象的那么简单,干脆闭门不出,谢绝来客,其实他的大脑并没有停止运转,为这件事他默筹多时,胸中早有妙计良策。他猜想吕后迟早会来求他,没想到吕后这么快就找到门上,他敛住脸上笑容,突然问一句:“皇上所忧为何?”

“如意母子安危。”

“皇后知其一,不知其二。”张良摇头叹息说:“皇上真正的担忧在于太子难驭天下。”

“那可怎么好?”吕后焦急地问。

“太子懦弱的形象在皇帝的眼中改变不了,唯一的办法在于让太子羽冀丰满,羽冀的力量强大了,天下何愁驾驭!”张良十分轻巧地说出一番大道理。

吕后如醍醐贯顶,顷刻间大彻大悟,高兴地问:“那又何以丰满太子的羽冀?”

张良悠然不慌地说:“在茫茫的商山中,有四个隐居不出的大儒,他们一个叫东园公,一个叫夏黄公,一个叫绮里季,一个叫甪里,皇上开国之后,多次礼聘他们出山相助,他们以为皇上慢待儒生,死活不肯入朝应征,倘若太子能招致殿前,乐为效用,皇上对太子必然另眼相看。”

“能有如此神奇?”

“臣敢百分之百肯定。”张良十分自信地结束他与吕后的谈话。

吕后从留侯家出来,回头看到张良那张皎好的脸在月光下依然笑容可掬,依然宠辱不惊,心中暗暗佩服:“留侯,真不愧一代帝王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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