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谋臣如云、武将如雨的众多开国元勋中,英布不失为一员骁将,朝廷想一鼓荡平他,并非易事。

在未央宫大殿,刘邦单独召见留侯张良,讨教消灭英布的方略。他一直把张良视为帝王之师,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和默契。他召张良入宫议政,也同时说明他遇到重大困惑,需要张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甭看张良功成身退,不结权贵,但朝中大事瞒不过他,陈豨叛乱,韩信、彭越受诛,他置身事外,潇洒超度。英布造反的谣言盈满道途,在外面他一言不发,回到家里,一个人整日对着地图,比来画去,冥思苦索,家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给家人说。

刘邦见张良从宫外进来,连忙走下宝座,让宦官赵谈给张良搬座。张良刚要行君臣大礼,刘邦拦住他说:“咱们之间,谁跟谁呀,不要那么庸俗。”

刘邦说的是心中话,说得张良心头一热。能够在刘邦面前享受如此待遇的朝臣,恐怕只有张良一人,连德高望重的萧何也望尘莫及。

“皇帝对臣的天高地厚之恩,臣没齿难忘。”张良毕竟是张良,在皇上面前始终保持谦逊。

刘邦挥手屏退赵谈,赵谈看到君臣要谈军国大事,知趣地走出宫门。大殿里仅剩下君臣二人,他们面对面坐下来,像早先打天下那样,纵谈英布。

“英布造反,天下震动,请子房为朕筹划。”刘邦皱起龙眉凤目,显得有些惆怅:“这小子反得太快,朕心里没多少准备,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真的。”张良用不容商量的口气断言。

“理由呢?”

“很简单。”

张良潜心研究帝王术一辈子,深知刘邦的厉害,恐怕触及刘邦的心病,触怒龙颜,说话只能点到为止,更多让刘邦这位雄主去意会:“陛下不妨将心比心。”

刘邦愀然作色:“连子房都给朕拐弯抹角,更无论其他大臣。”

“陛下恕臣,臣方敢斗胆直言。”

“但说无妨,朕要听真话。”

张良觉得有必要讽谏刘邦在诛杀功臣方面不要走得太远,于是鼓足勇气,为刘邦精辟地分析:“汉朝刚建立时,由于韩信、彭越、英布立下不世之功,陛下不得不封他们为诸侯王,按理说他们应该满足,在他们的封地颐养天年,然而他们时时刻刻盯着陛下的大位,野心勃勃,蠢蠢欲动,导致朝廷与异姓王的激烈斗争。韩信、彭越先后身家破灭,只剩下英布一人,英布一定食不甘味,枕不安席,自思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死,不如起身造反,或许能成就不世基业。”

“说朕逼反英布?”刘邦终于说出一句敏感的话。

张良没有接他的话茬,意思再明白不过。

刘邦喟叹一声,“韩、彭受诛,英布不安,你没有恭维朕,说了一句实话。”不过刘邦关心的不是英布造反的原因,他关心的是英布起兵后兵锋的指向,紧蹙眉头问道:“不知英布下一步用兵何处?”

张良站起来,踱至军用地图前说:“英布有上、中、下三策,东并齐鲁,北收燕赵,取天下膏腴肥沃之地,与陛下一争高低,此乃上策;据仓傲粟,塞成皋隘,把韩魏旧国连成一片,杜绝汉军东进之路,此乃中策;东伐吴越,西攻荆楚,割据偏僻潮湿的南方,抗衡朝廷,无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此乃下策。”

“英布会采纳何策?”刘邦焦急地问。

张良轻蔑地回答:“英布乃一介骊山刑徒,鼠目寸光,没有远见,必然采纳下策。”

刘邦长舒一口气,“这几天郁结在朕胸中的愁云,终于得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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