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疑似遭到诅咒的丛林之中,化成焦炭的乔木孤零零地矗立在沙地,如同歪斜的黑色墓碑。浊风扫过,尘灰漫漫。

星空低垂在昏暗的风沙涌流之上,淡雅的星光将荒野拖得广阔辽远。月色朦朦胧胧地铺落,犹如大江之水自云外平缓淌来。

这是一片阴森、诡异的战场,遍地是被踏成粉的树炭和糜烂的尸首。

埋在灰烬中的骨骸一到下半夜就爬起来,举起破盾,挥舞断剑,与瞧不见的敌人搏杀,像是在重演死前的战斗场景。这些士兵披着教廷的军衣,有的断肢,有的缺头,有的甚至没有皮肤,只剩挂着肉渣的骨头架子。他们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而盘绕的风代替他们发出了幽咽和哀嚎。

风把雾吹得时聚时散。雾气凝结成一张张狰狞的脸庞,用空洞的眼孔盯着班索,神情愤怨又惊惶。

这里是哪里?

班索茫然地环顾,居然找不到来时的路。

回去的道路确实消逝了。在刚进入这片被烧焦的丛林沙地时,他便觉得不对劲,当即转身。可是走了小半个夜晚,他都找觅不到河流和桥,也不见摩古城。

走着走着,原本茂密的炭林都被雾抹掉了,留下空旷得无边无际的灰暗的荒漠。

沙漠的尽处起伏着风尘,一声骇人的嚎叫在天地间回响。班索极目远眺,竟然有一个阴影在地平线横移,定睛注视,原来是一个由沙子和风凝聚成的巨人。沙尘是它的皮肉,风声是它的呼号。它跨过一座又一座月牙沙丘,牵动了满天的沙云。

云是沙子做的,挂在灰蒙蒙的天空。空中闪烁的星仅剩一枚,它的星芒拖到大地的尽头。

检查过那些教廷士兵的尸体后,班索发现了林兽的咬痕和虫妖精的毒素,还有一些类似树妖精的藤条触手。综合这些迹象推测,在不超过三个季月之前,这个半神国被圣灵教廷入侵了,而守卫者是丛林种族。

第三颗永恒的星还在绽放微弱的光芒,可见丛林的灵还没有殒落。不过,它的神域大概被摧毁了,即使是他这种普通的凡人都可以进来,或许它早已陷入了长眠。

使整个半神国都变得荒芜的诅咒是圣灵的神官们施展的吧?那些可怜的教廷士兵,死后非但去不了《圣灵启示录》中所说的“天国”,还不能入死灵界。他们的死魂被囚困在原地,夜夜饱受折磨。

虽然处在水季,可天空一滴雨水都没有降下。喉咙干渴得发痛,身体虚弱得疲软。如果死在这个地方,自己是不是也会像附近的死者那样连灵魂都得不到安息呢?

风起了,细碎的沙子汹涌地扑至,班索抬起臂弯护住脸庞。待可怕的沙尘暴平息,他的膝盖以下部位已经被灰色的沙掩埋了。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又涌现出在冰封的大海上浪迹时的绝望,那种感觉真的是一点也不美妙。

他将短刀扎进掌心,传来的阵阵刺痛无情地告诉他,他并不在梦境里。

这把军制短刀是他从那些士兵身上搜出来的,他还顺便从他们的背裹里搜集了一布袋的干果和干肉食,只可惜找不到水,哪里都找不到。

短刀抽出后,粘稠的血溅落,在空气中擦出火花。这一丝血水犹如一簇火,在无形的“纸”上烧出一个洞。

透过这个洞,班索瞥见绿油油的草地。一晃眼,洞口又合拢了。

嗯?班索的手掌往半空缓慢地抹去,“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起。掌心的血“嗞嗞”地灼烧着空气,剥落出星星点点的小洞。在渗出的血燃尽时,面前出现了一个狭窄的“窗”。在“窗”的对面,他见到数不尽的荧绿色光团围绕着一株一臂高的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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