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湾突然来了一帮人,带着家伙,大摇大摆进了南头巷。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全村。庄户人涌在后面,看这帮究竟往哪家走、是要做什么。帆娃眊上来着不善,赶快传他的徒弟,也荷上土枪子,跟了过去。只见身穿黑缎子中式衣衫,戴着黑礼帽、圆片茶镜,骑马的领头的,带着这帮人进了南头巷,走到井头那里前后左右瞅了瞅。然后,往西拐,走到高门楼那里停了下来。

“哈哈,跟来这么多人嘛,”那领头的见有人荷着土枪子,便在马上笑着说:“这和大家伙都没关系,不要慌张。额这是来找虎虎的。也是没办法的事。”“哎呀,这位先生,找虎虎还要这么大的阵势,有啥话好好和他屋里人说哩嘛。看把村里都紧张的,一下围来这么多人,”一个老者笑着说:“那个谁,赶紧喊虎虎爹去,啥事都好商量嘛。”人群后面,已经有人直奔云生家而去了。

那个领头的继续笑着说:“这位老家儿,额也不想这样兴师动众的。这虎虎欠了额那么多钱,一再地催,可人家就是不还,还躲了。额掏钱雇人寻着他啦,你猜咋着?虎虎人家写了个字据,要额拆他的房子抵债,你说这,哎呀,额也是实在没办法啦。让乡里乡亲的看笑话了。”“啊,是这么回事呀。不急这一会儿,他爹马上就来了,你们再好好说说。”“哎呀,行。看在你老家儿的面子上,额就再等上一会儿。”“额告你说,庄稼户都不容易,虎虎这座院子是他爹掏了不少银子买下的,也是柳湾最好的房子,哎呀,拆了可惜了。”“哈哈。”听了这话,村里人才长出一口气,脸上不显得紧张了,帆娃他们也把土枪子放了下来。

一会儿工夫,虎虎爹、云生都跑来了,虎虎媳妇片儿也从院子里出来了。“好汉,来,咱进屋里说,”虎虎爹拄着拐杖走过来说:“来了不少人嘛,哎呀,好说好说,走进屋。”那个领头的下了马,让其他在外头等着,喊了两个大汉,跟着刘家父子走进了高门楼儿。和刘家关系好点的,也随进去了。

进了院子,那领头的环顾了一下说:“哦,这院子是不歪。”“嗯,就是不赖。”“走走走,进屋。”“哦,进去。”“片儿,给好汉两个倒个喝的。”“嗯。”“坐,好汉。”“嗯。”云生把水烟锅子递给老爹,又掏出纸烟走到好汉跟前道:“来,先吃烟。”“哦,”那领头的接过纸烟,眊了眊牌子,凑近鼻子闻了一下道:“哦,到底是有钱,嗯,好烟,哈哈。”云生划了火柴,彼此点上了。顺便,云生也给随进来的邻居也发了纸烟。“可不好烟的,他大哥可在老阎手下干着哩。”一人插话道。“哈哈,这额都知道。”那领头的回道。

“虎虎这贼皮,咋又赌去啦?”云生说。“嘿嘿,从来就没有停过。”那领头的道。“好汉,那欠下你多少钱?”云生爹问。“嘿嘿,你眊,这是字据。”领头的掏出纸条,伸过去,给云生爹看。片儿和云生也凑过来眊了眊,又看了看老爹,异口同声惊讶道:“啊,这么多呀。”“嘿嘿,这可是虎虎亲手写的字据,”领头的道:“老人家,额也不是耍横的人。这些个钱对你这样的家儿也不算啥大事。咋样?你钱给了额,额马上就走人。”“就是嘛,额们敢还愿意费毬这事呀。”两个大汉也附和说。

虎虎爹伸手想要去拿字据。领头的赶紧一收手,把条子揣到了怀里笑着道:“嘿嘿,都看清楚了吧。这条子这会儿可不能给你。等钱给了,马上就给你条子,额这人可说话算话,哈哈。”“贼皮,虎虎就整个一个败家子!爹,这事额是管不了啦。”云生气得蹲到一旁,抽烟去了。

“额咋就瞎了眼,怼上这号人呢。……这日子没法过了。”片儿顿时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扭头回她内屋去了。一个大汉要跟过去,众人忙上前劝阻道:“哎呀,媳妇家咯,你一个大男人就甭进去了。他爹和云生都在这儿嘛,你怕什么。”见这情形,那领头的摆了摆手,大汉这才退了回去。

虎虎爹呢?气得手直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进来的邻居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不知如何是好。“老人家,咋样?”“唉,这样吧,额这院子呀是这个数买下的,”虎虎爹伸了手指头比划着说:“拆了也可惜,你就整个都拿去吧。多的钱嘛,你退给额,你看咋样?”“哈哈,这房子在你们村里咯,额能住进来嘛?”“这你甭熬煎。额是村长,一准能让你住进来。”“哈哈,算了吧。这么好的房子,额也住不起。额又不是没有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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