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有一位老人在南海边写下诗篇,要求改革开放的步子要再快一点。另一件事就是魏启明终于毕业了。
从山西榆次路过的夜行列车一路出了娘子关,在石家庄拐了弯之后,上了京广线,速度明显快了起来。过了河南汤阴车站之后,天色开始放明,飞快的车速加上早上初升的太阳柔和的光线,人的心情也随之振奋起来。车厢里的人们逐个醒了,又恢复了车厢内的喧嚣。
大人们走来走去的忙活洗漱,吃早饭、抽烟,醒来的孩子们开始打打闹闹,或者哭叫着。周围的一切对魏启明没有太大的影响,他满脑子想的是李非,和他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工厂。
夜里他没睡觉,虽然车厢里到处是呼呼大睡的人们,兴奋而又忐忑的心情让他大睁着眼睛,整夜看着外边乏味的黑。揉揉一夜未合的眼睛,虽然觉得有些疲倦,但明媚的晨光透过车窗照着他的脸,让他有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抚摸的感觉。眯上双眼恢复片刻,他感到精力充沛。
脸倒映在车窗上,慢慢变得生动起来。
在中国地图中间位置上,有一条自北向南的黑线,那就是中国经济的大动脉-京广铁路。京广铁路贯通南北,从北京出发,经石家庄、郑州、武汉、长沙而达广州,此刻,魏启明就是在京广铁路上。
京广铁路带动了南北的经济交流,在中国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有巨大的、无法替代的作用。但对他来讲,他只知道经过它,他才能去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的身旁。
毕业之后,他直接把行李寄往厂里,回家住了不到半个月,就急匆匆的奔赴洛南。十几天的分别,他天天惦记着李非,再也不能在家里多停留一天。尽快到厂里报到,是他对妈妈的借口,她也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就不再留他了。从小到大,妈妈对他的成长给予了无私的支持,只要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她只是给予一些建议,从来不会勉强他什么。
车到郑州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魏启明买了最近一趟西行的车票,匆匆在车站附近吃了一碗温热的面条,在二十分钟之后,又坐上火车,转而在陇海线上继续前进。
郑州到洛南要两个多小时,他斜靠在车门的窗户上,抽着烟,按捺着激动,身体随着车厢的震动一晃一晃的。这条路线,他已经走过两次,望着外边的景象一一掠过,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陌生:房屋的样式,人们的外貌,田野的色彩,远方朦胧的山峦。
与山西的景色不同,这里没有漫山遍野的黄土,从石家庄到郑州,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到处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田地,只有在天地相接的远方,才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山的轮廓。
在山西,火车经过的地方都显得一派荒凉,偶尔停靠的小站,稀稀落落的有几间陈旧的房屋,不远的山坡上还有冒起炊烟的窑洞,火车沿线,触目皆黄。如果是傍晚,落霞辉映在光秃秃的、没有植被的黄土山上,还幻化出金红的色彩,倒也显得辉煌、壮丽。
河南与山西除了地理位置上不同,民风也十分迥异。相对封闭的环境养成山西人热情好客,朴直憨厚的性格。因为爸爸的单位是铁路施工,钻山沟、换驻地是家常便饭,在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农村老乡家里的,他们对他家非常热情,就像一家人一样,看他们生活困难,经常主动送些米面来。魏启明生病的时候,是房东奶奶整天的看护着他,让妈妈放心去上工。
如果你得到一位山西老乡的信任,他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山西人以前走西口,到口外去寻求生计,一句‘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泪长流…..’催人泪下。山西人憨厚,但不愚昧,凭借本份、精明的生意头脑,在近代中国金融发展史上取得不可磨灭的成绩。
中原之地的河南,自古为群雄逐鹿的场所,历经战乱,多少朝代的君王把京城设于这片丰腴的土地,洛南就被人称为‘九朝古都’,更别说历尽沧桑的开封汴梁了。
虽然天然环境并不恶劣,但人为的祸害使这片原该富裕的平原民不聊生。据说当地的百姓多半不是土生土长的,往往是前代因战乱或者天灾而被迫迁徙至此,动荡不安也许是造就河南人狡诈、好胜性格的主要原因之一。河南出过几次全国著名的诈骗案、造假案,而且,河南人拐卖人口之风也是非常猖獗的。
他曾经在火车上听人闲谈,说到和河南人做生意的惨痛经历,简直不堪回首。他对河南人并不了解,之前都是道听途说,所以对他们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直到他后来上当受骗,甚至是被明抢暗夺几次之后,才感慨他人所言非虚。
这些并不能影响他怀着热爱的心情到来,他爱着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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