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深宫忆白苹,

一朝辗转绯色轻。

晨露经年终有化,

见此惟念故人情”

娟秀柳体,飘逸轻扬,落款端正秀丽——沈惠舒。正是冷宫中沈妃让宇文砚舒代为化祭的小诗。

此时晌午刚过,宇文砚舒和独孤姮一起从杨訸的紫苑回到独孤佩那儿用过午膳,张弛有度的扮演了一会儿乖小孩,满足了一下皇后娘娘身为大姐的责任心,含着泪哀悼自己那位因天妒红颜而早逝的娘亲。

然后在众人的竭力劝服保重凤体之下,皇后娘娘要午安了,独孤姮那死小孩早在独孤佩拉着她说话的时候,就彬彬有礼的告退了,走前还暗底里朝她做了个鬼脸。滑稽古怪,宇文砚舒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得肚子都有些疼。

如今宇文砚舒正斜倚着贵妃塌,看着沈妃给她的那首诗发呆。

独孤容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砚舒这个名字其实应该拆开念为砚、舒,是为了怀念她的两位闺中密友,从她们的名字里各取一字而成。独孤容的成长是在独孤烈的几近变态的家长集权制下完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无不是按照三从四德一眼一板打造。金闺深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认识的人也屈指可数,无非就是豪门千金、大家闺秀,交心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那么沈妃?沈惠舒?她的名字中有个舒字,是不是就是其中之一呢?那另外一个砚,砚又是指谁?古代富贵人家谁人家会用砚来给自家的闺女起名?

宇文砚舒用力甩甩小脑袋,甩掉那些零乱的想法。重新审视那首诗,十年、一朝、晨露、见此,这是不是暗示什么?

十年深宫忆白苹,是说入宫十年一直念着当年相处的时光,而事实上独孤姮说她进宫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她也曾是荣耀一时的,无人能及的帝王宠妃。即使后来刘心云分走杨悯一部分的注意,后宫也是花开并蒂。

一朝辗转绯色轻,应该是说她在永庆四年牵扯上毒害皇嗣一案被贬冷宫之事。

那晨露经年终有化呢?晨露是最难永恒的,朝阳升起的一霎那它就已经开始走向消亡,至多不过盏茶时分就无影无踪,何须等待经年。如果她真如独孤姮所说满腹经纶,曾是大兴第一才女,那不会选择晨露、经年这么让人矛盾意象事物,如此夸张反而更像在掩饰什么,除非是别有深意。

见此惟念故人情,什么勾起她的的故人情,是指她见到宇文砚舒,还是指希望独孤容在天有灵,能够想起她?后者似乎不太可能,深宫住了十多年,沈妃依然不减老态,可见其心态安详平和,毫无杂念,这样的人怕是不大会寄希望于无妄之说。

有化、有化、终有化还是总有话。宇文砚舒猛地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已经慢慢明白这首诗的真正涵义。

凤仪殿内,三足双耳青铜鼎香炉缓缓吐出阵阵白烟,缭绕的烟雾让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门帘时不时的被风吹起一线缝隙,窥见外面耀眼的白光。

独孤佩躺在软榻上,莲心一下一下的为她捶着腿。独孤佩半闭着眼睛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觉得你捶的最舒服,那些小丫头手底下都不知道个轻重。”

莲心也笑答道:“娘娘抬举了,奴婢跟您这么多年,没其他本事,就这点子用。”

独孤佩低低笑起来:“也你最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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