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下面的人说,你在找我们?”

白面后生放下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张角坐下来,然后倒了杯酒推到对面,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询问道。

张角也不客气,迈步上前,在食案边跪坐下来,正色道:“找你们谈谈生意。”

白面后生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对桌上酒菜的注意力似乎比眼前的顾客还要多,喝口酒,嚼几下下酒菜,嗓子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种很是享受的“哼哼”声,脸上也露出满足的表情,这才接上张角的话。

“嗯,谈生意,说实话,每天来我这里叫卖吆喝的多的是,只是这鼠市的门好进却不好出,手上有货的自然欢迎,无理取闹,糊弄人的,我吃饱了,可河里的鱼还饿着呢。”

在鱼儿漂做事,每天见得都是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出价低又贪得无厌,实在没什么油水,尤其是这里管事的,说起来也是风风光光的大掌柜,却整天与那些市井游民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没有好脸色。

白面后生算是丑话说在前头,说实在的,他瞧眼前这人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的,多半就是城里的乞儿,这样的人手上会有什么好东西?当然,他也不会将顾客拒之门外,那不合规矩,或许他口里有什么值钱的消息也说不定,只是若又是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烦他,他不介意让这人从此消失。

张角坐的笔直,他看了眼对方,淡淡的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想你们会有兴趣的。”

白面后生对于张角的话不为所动,这样的逞强他见的多了,不过还是合着规矩来,他似乎吃好了,巴巴嘴,直接在袖子上蹭了蹭,呲着牙道:“也好,那么就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这山阳县鼠市的掌柜,白玉,有劳先生赏光了。”

说着那人将头上的毡帽摘下来晃了晃,算是点头打过招呼了。

张角此时才看清他的长相,白面白瞳,眼白大于眼黑,系着四方髻,令人惊讶的是就连头发也是白的,瞧着有些渗人。听说极北之地的异人就是这样的肤色,不过据说异人都有一丈多高,浑身毛发,生食人肉,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鄙人张角。”

“好了……”白玉已经不耐烦了,他摆摆手,“说说你口中的生意,别让我失望。”

“药。”张角道。

“药?”那人皱了皱眉头,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治病的药?”

张角点点头。

白玉用筷子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声音在这寂静的船篷里格外明显,他的年龄与张角相仿,却有着一张成熟老道的表情,就是言语也像极了油滑善变的老掌柜。

“谁不知道天下草药都归太医令掌管,就拿这山阳县来说,大小医馆十多家,就有半数以上是那太医监门下,想必你也知道,城中最大的医馆要属员医连得海的四海医馆,再有现任山阳县太医监槐楠子的升平医馆,这么多热闹我就不凑了。”

白玉嗤了声,显然对于张角的点子嗤之以鼻,这样愚蠢的主意也只有那些没有脑子的药农才想得出,若不是还有些涵养,又顾忌鼠市的面子,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他不是没有打过草药的主意,不光是他,但凡知晓其中利润的都琢磨过这事。太医监的人低价从药农手里收过草药,转手开成方子就能高价卖出去,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不眼红?

只是草药不是粟米,不是私盐,除非有医师手里的方子,否则还不如槽里的马料,所以法令禁止贩卖私盐,却从不限制草药的买卖,因为这东西只有在医师手里才有价值,鼠市不会愚蠢到私售草药的同时还附带赠送一名医师。

白玉此时已经断定张角就是个下里巴人,实打实的外行,大抵是在酒肆里听几个喝多了的酒鬼说了些吹牛上火的胡话,就来碰碰运气,看来他走错地方了。

“我以为白掌柜愿意赚这份钱,看来是在下错了。”张角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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