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知道一个人到了鬼门关一趟,然后又回来,是怎样一种滋味,不妨问问云谣。
掌灯时分,云谣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悠悠醒来。他睁大眼睛,茫然无助的盯着房顶,那眼角滑落的两颗泪珠,姑且当作他心碎的证据。
他还太年轻,并不缺乏对生活的冲动与热情。但是,他却无法接受自己如今日此时这般软弱无能。
他流过太多的血汗,吃过太多的苦,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要夺去他的一身武功?
他的晚饭依旧是半碗饭,一小碟炒鸡蛋。另外,加了一小碗汤。
云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毕竟还年轻、身体结实。
一个人一旦站起来后,趋生避死几乎就成了本能,云谣也不例外。他不但将饭菜吃得精光,将一碗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阮琳依旧冷冰冰的看着他。云谣也猜不透她的心事,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他嗫嗫的道:“谢谢你,阮姑娘!”
一层寒霜扑上粉脸。
云谣不敢再多嘴,默不作声。两个人隔桌对坐,半晌无言。吞吐的灯火透出门外,立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光影里,雪花纷纷扬扬,天地一片肃宁。
阮琳轻轻道:“这雪最是公平,它既不会为富贵者多下半尺,也不会为贫贱者少给一分!”
云谣默不作声。
又过一阵,阮琳突然问道:“蛮小子,你的开碑掌跟谁学的?”云谣听她问起这个,眼前一亮:“我师父姓何名耕……”他的眼神突然又黯下去:“可惜我太笨,他老人家的武功十成我只不过才学到一两成。”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父蠢的可以,徒弟也笨的要命!”
云谣气上心头,忍不住大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哼哼!可笑……那我问你,开碑掌一共有几式?分别有多少变化?”
“共有十六式,每式两种变化,共三十二种变化,可首尾相连,重复使用。”
“错!”
“错?”云谣奇道。
“开碑掌原是八式,每式八种变化,共计八八六十四式。该掌法后三十二式并非单是掌法,而是掌中夹带缠、扣、叼、抓等手法,并非一味的推劈。譬如你那一式推窗望月,临阵对敌之时,既可以掌蕴内力横推伤人,也可以变掌为拿,扣敌手臂。其实如果学全了全套掌法,它就不叫开碑掌了,而是另有一个名字。”
云谣瞪着一对大眼睛,如梦初醒:“什么名字?”
“叫做大摔碑手!”
“你怎么知道的?”
阮琳冷冷道:“我就是知道,怎么,你不相信?”
云谣摇摇头:“我不信。”
他嘴上虽然不信,其实心中早已经十万个相信了。
阮琳突然愠道:“我要你信什么,你爱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即使你被人打被人骂,又关我什么事,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云谣见她发怒,赶紧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一个女人如果对你发怒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不然的话,有你受的!
不过,阮琳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云谣。她娇喝道:“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开碑掌。”她身形晃动,一掌推向云谣胸口。
这一招推窗望月,素日里云谣不知道与师父拆解过多少次,闭着眼睛也知道如何破解。他不加思索使出一招隔墙折梅来挡阮琳,孰料突然身子一轻,双脚飘飘离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一下,简直将他全身骨头摔散了架。
阮琳冷哼一声:“真是没用。”她不再理云谣,转身走出门外,顺势带上了房门:“睡吧!”
……
如果说雪能够掩饰什么,除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它还可以掩饰住一行脚印,一行半夜时分悄悄出现的脚印。
云谣睡到半夜,浑身疼得简直连床板也不敢挨。
他心中似乎拿定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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