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哥儿,你的医术是从哪学来的?”贾母此时正斜卧在软榻上,随意地朝贾环问到。

坐在贾环两侧的探春和迎春闻言均是心中一紧,担扰地看向贾环。

贾环知她们所想:这年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己学医终究是有不务正业之嫌。府里家长怕是不喜。

但她们是关心则乱,少想了一层:自己这个庶子在贾府算得上是透明人,父亲贾政不闻不问,自己来了三天还未见其面。名义上的母亲王夫人更不会关心自己的前途,她恨不得自己早死为净。至于贾母,只要自己不做出有辱门楣之事,爱怎么蹦达便怎么蹦达,她懒得理。有此一问八成是出于好奇心。

好奇是人的天性,八卦更是女人的本能。

朝两人微微一笑示意无事后,贾环起身恭敬道:“禀祖母,孙儿的本事是在梦中和仙人所学的。”

这年代的人素敬鬼神,读书之人或许还会斥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些内宅妇人多半是信的。还有一点,红楼里本就充满着神神道道,如那唱《好了歌》的渺渺真人。所以贾环这样回答并无不妥。

贾母一听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催道:“说细点儿,老婆子对仙人可是羡幕得紧,只可惜无缘一见。今个儿就听你说道说道,也好解个馋。”

屋里众人一听,也都盯着贾环,期待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贾环整理了下言言辞,不急不缓地说道:“前些天的一个晚上,孙儿做得一梦,梦中孙儿来到一荒山之中。那山中草木丛生,孙儿因不识得路,转了半天都走不出去,急得在原地哇哇大哭。心头无助之际,却见一跛足道人,麻屣鹑衣,疯癫落脱,拄拐朝孙儿走来,嘴里还念道着几句言词,细听之下却是‘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孙儿不解其意,便向那道人寻问。那道人却说孙儿年岁尚幼,等大了自然会明白。又说相见即是有缘,随手赠予孙儿医书一部,说是可解家人之难。孙儿刚想道谢,那道人却已不知所踪了。没曾想到母亲病症恰与书中一症相合,孙儿这才侥幸治得母亲之疾。”

听完贾环的一席话,贾母唏嘘不已:“果真是仙人,竟对世情看得这般透彻。环哥儿,既然仙人传你医术,你可得要用心学习。这是大福缘啊!”

“是,祖母。孙儿省得。孙儿以后一定努力钻研,争取让家人都健健康康的。”贾环应道。

“呵呵,贾哥儿是极好的。”贾母见贾环如此乖巧,难得的夸了他一句。

“哎哟!老太太真是有福气呢,保佑两个孙儿获如此机缘。看来以后我得多往老祖宗这儿跑跑,指不定哪天也能梦见神仙呢。”凤辣子适时拍得一记马屁。

贾母很是受用,笑骂道:“你这猴儿,专会哄我。”

王熙凤“委屈”道:“好话说不得,坏话又不敢说。哎,我以后便做个哑巴得了。”

贾母旁的林黛玉接道:“合该如此,省得你成天聒噪!”

王熙凤:“……”

“咯咯咯……”众人见凤辣子吃瘪,俱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欢乐无比。

但王夫人却是没笑,突然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孽畜,这么说你以后打算做个郎中?”语气十分不屑。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自是明白王是在挤兑贾环,而非怒其不争。王夫人苛待庶子,府里下人都在嚼舌根子哩。

贾母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儿媳妇平时也算是明事理的,但偏偏总和一个庶子过不去,胸襟未免太过狭隘。

只是贾母并不会主持公道,宝玉的娘终究比一个庶子重要,她不会当众落王夫人面子。老太太的心是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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