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恶化的病情

暮色苍然时,展洁拖着疲惫僵直的身躯迈出手术室。

院长和主任都出差在外,整个心外科只留下她一个人独挑大梁,一天之内接连两三个大手术,从一个手术室转战到另一个手术室,从一条人命到另一条人命,连续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时时处于紧张和忙碌里没有丝毫可以喘息的时间,现在的她早已筋疲力尽,浑身如散架一般。

热烫的水自上而下的冲刷着她满身的疲惫,一直充斥着大脑的紧迫感随着水流渐渐消逝。当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后,蔺修言那清瘦修长的身影又再次回到她的脑海里,占据着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霸道的不肯离去。

他说,你在心疼我。声音轻浅却有力,直击她的心脏。

那一刻,他眉目之间的清冷虽犹在,却意外的多了些许期待,些许柔情,将那双狭长上扬的单凤眼承托得无法形容的漂亮。

展洁并不否认自己对于蔺修言的确是心存着一种特殊的感觉,只是这种特殊的感觉代表了什么她现在还没来得及辨别清楚,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关心,也许更多的只是同情。

就像平常她同情其着他的病人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表露的过多了而已。

但,也许……

不,那太过遥不可及,她触碰不得。

展洁闭上酸涩泛红的双眼,抬手轻揉着隐隐胀痛的额角,在花洒下站了许久。

如今的她太过忙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她还来不及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但只要再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可以静下心来细细的想清楚,展洁就可以确定自己对于蔺修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洗完澡回到办公室时,下午送来的蛋糕已经被护士长拿走,展洁一整天都在不停的做手术,所以就把一整个蛋糕都给了她,而她也给展洁留下了一个苹果做为答谢。红艳艳的苹果透着香甜的味道压在蔺修言的检查报告上,展洁眉头轻蹙,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她没有立即打开那份本已等待了一天的报告,而是为自己冲泡了一杯黑咖,立在窗前安静的看着寒冬里的苍茫夜色。寂静无声里,一阵微凉的寒意陡然划过她的心头,落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泛起一抹她难以言喻的悸动。

展洁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蔺修言的病情一如既往的不好不坏,但现实却告诉她,以她的医术,和多年累积的经验,这一次她的感觉同样没有错,事实上这些年来,她一次也没有错过。

所以,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打开蔺修言的检查报告,只因为,她,不敢而已。

仰首饮尽杯中的苦涩滋味,这些年来即使再喜欢甜食,展洁喝咖啡的时候也从来不加糖,任由苦涩的滋味蔓延整个口腔,从胃,再到心。闭眼深吸一口凉气,她才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前。

苹果的寓意是平安如意,蔺修言,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不需要我拿着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对着昏迷不醒,生死摇摆的你。

当手指碰触到检查报告时,展洁忽的低笑出声,她不是从来都不信鬼神的嘛,怎么今天反而祈神拜佛了呢。一直都认为那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只是在用尽科学后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没想过她居然也会有临时抱佛脚的一天,不知道如此不虔诚的自己会不会被那些神佛摒弃在外啊。

翻开检查报告,大致看了一遍,果然不出她所料,展洁紧缩的心一沉再沉,最终坠入那无尽黑暗的深潭里,没想到他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更糟糕,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微痛之感。

这异样陌生的感觉所指的就是心疼吗?

如果是,那么蔺修言说对了,她的确在心疼他。

对着检查报告沉思了一会儿,展洁叹息一声拿起电话,也不管现在是几点,就直接就拔通了院长的手机。

不知其名的琴音响了半晌,院长方才接通电话。

当院长认真仔细的听完了展洁的报告后,他沉默了很久,在她耐心尽失时才叹息的对她说:“小洁,关于这份报告你先放着别动,再过两天我就会回来,一切等到我回来时,我们再详谈吧。”

展洁心绪一动,霎时翻腾如海,紧握电话的手指悄悄泛白,难道院长会这么说是已经料定了即使病重至此,蔺修言也断然不会接受手术的建议吗?

也是,都这么多年了,如果可以手术院长早就给他手术了,又怎么会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呢。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的病,现如今已经再也拖不起了,即使他仍想拖,也不可能了。

“可是院长,据我观察蔺修言的病已经不能再放任他继续拖放下去了,他的心室缺损明显有扩大的迹象,肺循环血流量比之前也增多许多,迫使左心负荷增加,左心房室增大,而长期肺循环血流量增多也导致他肺动脉压增加,右心室收缩期负荷同样增加,再这样下去,最终会进入阻塞性肺动脉高压期,院长,蔺修言的心脏已经完全达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再拖延下去,我怕到时候即使是手术,也无法完全能够弥补他右心室的那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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