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日里,最美的当是浩瀚天河,那时繁星点点,如梦似幻。可若是说在春日里也能见到这般波澜壮阔的景色,那就应该是祭拜东皇老爷的上元佳节了。

虽说清平地处西南边陲,不似长安盛大,可该有的热闹是决计不会少的。

姜府是清平大家,换做平常里,肯定也是热闹的紧。只是今日里不知道怎的,园子里虽然大红灯笼高高挂,但是气氛总让人觉着有些阴冷不自在。

此时,姜府的一处厢房里灯火通明,这是书房所在。房内一名少年正伏案抄写着经卷,只因低着头的缘故,看不真切面庞,倒是他那两道浓眉状如阔刀,斜指双鬓已经将主人的不安分的性格昭露无疑,此人就是姜公的独子姜珏。

姜公膝下有一双儿女,分别取名做“姜娴”“姜珏”。

这姐弟俩一胞双生,只是姜娴性子娴静,知书达礼。而姜珏嘛,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好听些江湖义气,奇风异俗,鬼怪杂谈之类,是个好动惹事闲不住的主。

这不,白日里又在城郊铁匠铺惹了祸事,所以正被姜公罚在书房里抄写五经呢。

“哎,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抄完啊。”姜珏伸了下腰,有些不耐烦,一想着灯会都要开始了,他心里头就越急。索性也不管它写的好不好看,写出来别人认不认识,笔下蛇走龙飞,他的姜氏“一笔书法”又出来了。

何为一笔书法,就是每次姜珏被姜公罚在书房里抄写经卷,什么时候抄写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门。所谓你有政策,彼有对策,姜珏为了完成任务,于是从下笔开始,写到墨尽才收笔,其中所有字句一笔喝成,虽然字不像字,句不成句,为此也会受到责罚,但一想到即将错过的那可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姜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在这时,书房门“吱呀”的一声被轻轻推开,一阵风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随后就是几声悉悉索索的走路声,应该是脚步声的主人怕动静闹得大了,会吵到正在抄书的姜珏,好像是去打茶水的书僮小书回来了。

“小书,灯会快开始了,快点过来帮我研墨”姜珏头也不抬。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来到了姜珏身边,姜珏能感觉到对方右手轻轻地捻起墨碇,左手扶着砚台,一声不吭正细细慢慢的磨着墨。

姜珏一边看着原著,手中狼毫疾走如飞,没有墨了就蘸上墨,在砚台刮几刮,接着继续抄写下去,也不管自己写的如何。他新抄的《五经》上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刚写不久的字迹还没来得及干透,黑色的墨痕却渐渐淡了下来,然后转红,继而渐深,就像血迹一般,而紧接着蛇走龙盘般的字形也开始变化,好像是要透露出什么讯息...

一名书僮平端着盏热茶,脚下不敢怠慢,来到了书房外。换做是平时,他应该是轻叩一下门得到了姜珏准许才会进去的。今日里姜珏心急,还没有完成姜公交代下的任务,所以书僮不敢打扰。他一只手平托着托盘,一只手贴上门扉,轻轻地推开。

此时的姜珏已经抄完了大半,正觉着有些渴了,右手却丝毫不停,而左手往身边一探,摸到一盏茶杯,茶水还有些温热。看也不看端来喂到自己嘴边,双唇一抿,正要喝下去。

突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姜珏以为是姜公过来了,内心不免一急,端茶杯的手也生生的顿在空中。

抬眼望去,只见小书像是做贼一样,端着托盘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蹑手蹑脚的挤了进来。

姜珏正想挤兑一下小书这副梁上君子的模样,话到嘴边却被他生生给吞了回去。

他不是早就换茶回来在帮自己研墨么,怎么现在又进来一个小书?既然眼前的是小书,那现在在给自己研墨的又是谁?莫不是刚刚进来的是自己阿爹?

想到这里,姜珏有一种做了贼被抓住了的心虚,把头一缩,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瞥向身边的人。

目光所及,右手边是一排书架,上面堆放着各类书简。哪有姜公身影?而墨碇也斜靠在砚台边,墨碇上的的墨迹还未干透,只是墨碇和砚池的颜色却是黑得发红。姜珏内心里不由自嘲道:这是抄书抄花眼了么?

姜珏不禁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是有些累了。正在这时,鼻间隐约有的血腥味道传来,姜珏急忙把目光一收落在左手的茶杯上,杯中哪有什么茶水啊,分明是半杯鲜红的液体。

而顺着杯子的方向朝桌案上望去,那是姜珏执笔的右手,狼毫之下刚刚抄完的新书列列血字赫然在目,而最后断断续续的几字更加触目惊心:“提防医师解厄”。

七扭八拐的几个血字,像是被困在书里的邪影鬼祟,他们马上会挣脱竹简的桎梏,即将临世。此刻的姜珏哪还管他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吓得“哇呀”一声,下意识里一侧身,抓住背后剑架上的配剑。几个疾步就串到了小书面前,拉着他就跑出了书房。

小书刚进门,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就被姜珏强拉着跑了出去,就连手中的碟盏都打翻在地,回头看着地上碎裂一地的茶具,心里头无奈的想这回又闯了祸事了。

可是姜珏那管小书想的什么,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一人在房内的诡异情形,只管逮着小书跑,没跑多远就撞见了一脸惊慌的姜娴和小诗。

“鬼,有...有鬼。”

路虽然不多远,两人却跑的气喘吁吁,姜珏老远就对她们主仆二人方向喊道。

“阿姐,我房间里有鬼。”

姜娴面色凝重,她的贴身丫鬟小诗也是神魂不守,看见姜珏过来满以为寻得了个帮助,却没想到姜珏见面就是这么一喊,她们本就有些苍白脸色更加难看了。

“咳,老...老远就能听见你们姐弟两...咳...大惊小怪的,这是在...做什么?咳咳...”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虽然不停咳嗽,中气有些不足,但是威严不减,一名小仆扶着一位中年男子徐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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