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上午 9:00
“已造成1000人死亡,另有约20万人无家可归。西孟加拉邦邦长表示,这是袭击东部海岸的最具毁灭性的季风性降雨之一。由于大部分公路被洪水淹没,救援未能及时到达。印度总理……。”
广播突然中断,等待在辛沐的候诊室里的拉贾坐了下来,陷入一片焦虑之中。这时门打开了。
“我必须承认,我有些担心上次的问诊,担心你。”辛沐亲切地问道。
“现在依然没有好转,辛沐,事实上是变得更差了。”拉贾眼神倦怠。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吗?”
“季风造成的洪水淹没了我父母的故乡,整个村庄被淹。我在新闻里还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他紧紧抓着一个汽车轮胎,勉强把头露出水面。他的眼睛,满是恳求之色。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我睡觉睡不着。我想穿过电视屏幕,去救那个可怜的孩子。人们从四面八方敢去救援,而我却被困在布鲁克林。”拉贾用手捂住双眼。
“像一个被关在你儿子家里的囚犯?”
“我儿子走了,他走3天了,去参加一场在圣路易斯举行的医疗会议。他临走之前我们一起看了那个报道,他指着电视说,’爸爸,我真庆幸你不在那儿。’哼,”拉贾轻蔑地笑了一声,“我感觉我的生活都离我而去了。我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我忍不住这样想,我改变不了我的感觉。”
“你有向Arun表达过你的感受吗?”
“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和他说了心里话。我和他说,看到洪水的那些画面,让我更坚定我要回去。在这里我一无是处,只会碍手碍脚,所以让我走吧。他说他绝不会让我回加尔各答。他绝不会对他的母亲食言。他还和我说,’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跟个傻瓜一样。你回印度干嘛,没有工作,洪水遍地。’然后他说,’朱丽叶会以你的名义向红十字会寄一张支票。’那晚的晚些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他们在厨房谈话。朱丽叶说,’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她还说,单独和我呆在屋里的时候,会让她感觉不自在。Arun说朱丽叶太矫情太扯淡了。他觉得家里有个男人更好,在他不在的时候,可以保护她和孩子们。然后朱丽叶说我,说我,”拉贾羞辱地说道,“不安分。不安分,被人这么说的感觉,就像一个轮子松了的旧水果车。我做了28年的数学教授,我和卓玛结婚30年了,这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的写照吗?如果说不安分,不安分的是她朱丽叶才对。她一直表现得像疯子一样,从Arun走了之后一直这样。”
“你说她表现得像疯子一样是什么意思,她干嘛了?”
“她继续在外面,和白狐先生风流快活。星期六晚上他们出去了,都不顾她的儿子胃不舒服。”Arun不满地说道。
“然后你在家里照顾小孩了。”
“不不不,我没得到许可。”拉贾惭愧地说道,“她不允许我照顾小孩。她请了一个保姆。傍晚时,白狐先生,亲自来接她走的。当时我正巧在院子里,和他握了手。他可不像封面上那么帅。但很年轻,比我想象中要谦虚很多。我向他的成功表示了祝贺。然后他说的话让我有点震惊。他说‘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然后他们一起走下台阶时,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发出笑声。”
“你觉得他们在嘲笑你吗?”
“相信我,如果你亲眼看到了,你也会这么觉得。我儿子说,”拉贾羞愧地说道,“我儿子说,他希望我在家可以保护她,而我的感觉恰好完全相反,见她笑的样子我就想狠狠地掐死她。”
“我想弄清楚,是掐住她让她别笑出声,还是说直接掐死她。”
“他们在嘲笑我,辛沐。”拉贾重重地说道。他把烟送到嘴边,但又放了下去。
“我理解,但……”
“不,你不理解,他们在羞辱我!”拉贾大声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让你明白,他们的嘲笑让我不爽了。因为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了。晚一点的时候,我听到屋前有人在说话。透过窗户,我看见了朱丽叶和白狐先生。他陪她走上台阶,然后,”拉贾眼神闪烁,“然后,亲吻她作为吻别。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这个要看是什么样的吻了。是亲嘴了吗?”
“不,亲的是脸颊。”
“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美国人道别时经常会亲吻脸颊。”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他吻过她后,朱丽叶小心地把手伸到他脸颊上,眼睛下方,然后,用弯起的手指背面轻轻地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朱丽叶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我儿子的脸。”拉贾忧伤地说道。
“我个人还觉得还有待考量。”
“这太扯了,辛沐。她让我的家庭蒙羞。目睹吻别那一幕后,我僵在了窗户前。我能听到她,在二楼准备铺床,而且我觉得,我听到了她锁上她卧室门的声音。她甚至不去看看她儿子。然后我想睡觉,但是我没法不去想朱丽叶,她躺在床上,她在想着谁。我觉得如果她直接和白狐先生私奔去了更好,或者就这么消失了最好。”拉贾甩了甩手说道。
“消失?你指的消失是什么意思?”辛沐追问道,“我得说,你今天的用词有些……。”辛沐没有说下去,他转而说:“我真的想理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如果你的感觉真的像我今天我所听到的那样极端的话,我……”
“一开始你问我是不是又做了令人不安的梦,我又做了一个。”拉贾打断了辛沐。
“相同的吗?”
“不,不同的。”拉贾无力地摇了摇头:“相当恼人。”
“你想和我说说吗?”
“嗯,我想,”拉贾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它可以帮助你了解我的感受。”
“我希望如此。”
“我看到我儿子Arun,躺在家门口外的大街上,他没有意识了。孩子们都在屋里,透过窗户向外面看,他们很害怕。街道后面是一片森林,生长着茂密的黑色树林,一个长着一头深色长发的女人,从森林里走出来,她穿着白色的长袍,如月亮般洁白,我站在我儿子身边,此时那个女人正向着屋子这边走来,我想要抓住我儿子的胳膊,往回拉,但是胳膊脱落了,就像一块旧石膏这样。然后我在想,我要用这条手臂来保护孩子们。”
“保护孩子们免受这个女人的伤害吗?”
“这条手臂很重,很厚实。我可以狠狠地伤着这个女人。然后,”拉贾顿了一下,“我就醒了,在我正准备打这个女人的时候。”
“你觉得这个女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觉得她到底是谁呢?”拉贾问道。
“嗯,有时候,梦里看起来的样子和他本人现实中的容貌不一样。”
“你觉得会是朱丽叶吗?”拉贾疑惑地问道,接着他又否定了他的想法,“不,她有着深色的头发。深色的,像玛瑙一样。而朱丽叶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紧接着他摇了摇头,“也许是戴了面具的朱丽叶。”
“你就是这么看朱丽叶的吗?你认为她是个威胁吗?”
“我不知道。她的生活很神秘。”拉贾顿了顿说,“那个女人绝不会是卓玛。”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绝对不会伤害我妻子的。”拉贾重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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