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马车之内,西江月却淡然一笑,对身边少年解释道:“寻常纸张是将百日之竹,经浸泡、煮偟、舂臼、荡料入帘、覆压焙干等法制成,凡在此过程中增添上矾、涂色、洒金、印花、涂蜡、洒云母等程序,便可令纸张更便于书写,且燃点极低,只要涂上少许磷粉,此等天气,遇风即燃。”
木易听得入神,半晌才得意道:“姐姐果真是这天下第一聪明之人。”饶是如此简单、枯燥之事,经她口中说出,亦令人心生亢奋。
西江月闻言,只凝视腕部射针,双眸微闭。
“制造熟宣之法,老妖鹤早已在其所著《闲情一技》中提及,不过是你不喜读书未曾发现罢了。”
木易闻言只挠头傻笑。
不过,若说这天下第一聪明之人,西江月当真想见识一下七年前只言片语便救西楚于亡国灭种之难、被诸国谋士判为过慧近妖却骤然消失的少年。
可那少年,虽与老妖鹤齐名,却似天边炫目朝霞,瞬息间便已消逝不见,只知世人称他为唐公子,其他皆未能探知一二。
西江月闭目沉思间,便听木易开口提醒:“姐姐,到一线峰了。”
于两军战场间行动自由随性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再次登临峰顶。
西江月望向天边广寒,轻拂腰间半朵梅花束带,语气笃定,“再过三日,咱们便归楚。”
“姐姐是想让木易多陪爷爷几日吗?”少年眸光如星。
西江月故作神秘,看着木易温柔浅笑,“除此之外,还有惊喜。”
*
是夜。
东越大军,再遵大将军萧维遣之令,将外穿甲胄内塞茅草的人偶悬挂于城墙之外。
北疆部众皆自荐迎敌,北冥臻仅命军中士兵上前骂阵,只道萧维遣惯会用些儿把戏故弄玄虚,却龟缩于城内,不敢迎战。
无论北疆如何叫骂,东越大军皆是按兵不动,次夜依旧置人偶悬于城外。
北冥臻见骂阵无用,便命部下将战时所俘东越士兵、百姓,推于阵前,男子车裂、剖腹,女子凌辱、枭首,连襁褓中的婴儿亦不放过。
所行之事,罄竹难书。
东越守军望之,皆怒发上冲冠,却因大将军之令,只得强压心中怒意。
次日,烈日当头。
北冥臻手执一碗方从石盘之下压榨而来的婴儿鲜血,望向沧州城楼上青筋暴起的萧家军,诡谲一笑,手臂一抬,将鲜血倾饮入腹。
如此几次三番,东越守军盛怒。
当夜,坠于城下的人偶中,掺杂不少东越士兵,欲趁其不备偷袭城下营帐。
北冥臻机警,当即看出其中破绽,他畅然大笑,命部下全力迎敌,以雪前耻。
北疆军向来骁勇,尤善近身搏击厮杀,眨眼之间已将东越兵甲枭首拆骨近半数。
北冥臻坐于马背,开石神力,亲挽长弓,身上猛虎兽皮映冲天火光,显得越发灼目。
他鹰眸微眯,望向城楼主帅,阴狠笑意蓦然挂于唇边。
“咻!”
利箭刺破血雨腥风,直直刺向城楼指挥三军的东越护国大将军萧维遣。
擒贼先擒王!
城楼之上,顿时传来大将军中箭之声,萧家军上下,瞬间哗然。
“这号称东越最强的萧家军,也不过如此。”北冥臻身旁一络腮胡子,目光扫过面前被北疆军轻易击溃的东越士兵,鄙夷一笑;而后转身抱拳,道:“还是大王子英明神武,先用俘虏激怒那城中的一帮龟儿子,让他们以为靠他娘的几个区区草人,就能蒙混咱们北疆大军。”
络腮胡子重重啐了一口,望向马背上的北冥臻,谄媚一笑,“那萧家老匹夫自认读了几本破兵书,就敢在大王子您面前班门弄斧,当真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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