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君年迈,平时起居也不事铺张。最疼爱的是卫长春,最得宠的姑娘却不是卫长署。如今这国公府的下人都知道,要说在老太君眼里头一份的莫不是表姑娘洛平堂了。此刻洛平堂正为齐老太君翻着佛经,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即使是面对枯燥的佛经,也是看的十分认真的模样。齐老太君最爱她沉稳的性子,但最心疼的也是她颇为早熟的沉稳。

“你啊,有时间也要多出去走走,和长署宝珠她们多说说话。如今只陪着我一个老婆子在这佛堂里念经,到底不合群了些。”

“我知道太奶奶是怕我丢了少年朝气,可看完佛经再与姐妹相邀游乐也并不耽误。我在家中也时常为母亲诵读经书,都是惯了的,一时不做,倒是会觉得不习惯。”洛平堂将蒲团朝脚脖处挪了挪,待诵完了经,便服侍齐老太君在耳房歇下,她见老太君面色疲惫,便嘱咐下人端了香炉进来。

“太奶奶平日里用的什么香,我闻着竟是十分好闻。”一旁的巧玲躬身上前:“回姑娘,是朝国寺进贡的耳祢香。”洛平堂心中有了计较,只安心为齐老太君点上香炉:“太奶奶,平堂自入府以来还未曾拜见二舅母与三舅母。”齐老太君打断她,脸上的疲色更甚:“平堂不用担心,你二舅母近日住在将军府,她府中有事。至于你三舅母,她与你三舅舅喜爱山水,前不久出门去了,你且安心。”落平堂闻言并不多问,一会儿便告退出了门。

在花园遇到卫天恩并不令人惊讶,洛平堂神色平静,她朝卫天恩施礼时并没有忽略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只这件事并不能多做解释:“请舅舅安,今日舅舅怎的得闲?不用上朝吗?”卫天恩的脸色谈不上多好,今日朝堂之上,明明自己才是皇上亲封的中郎将,可英郡王世孙却推举守城卫代克明担任春猎守卫,一个黄口小儿和一个守城卫也敢如此蔑视自己,仗的不过是田志良的势。自己岳父这一家果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神色晦暗不明,转眼看到洛平堂竟无一丝尴尬,与自己请过安后也并不着急,不由心里暗暗称奇:“平堂上次带给舅舅的那句话,真是你母亲所说?”洛平堂终于露出了自入府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舅舅是想问,怎么我母亲远在抚州,准备礼物时又早在一月之前,却能知道春猎之事?”卫天恩不防她把话就这样明着说了出来,一时楞住了。“舅舅,这儿是花园,远不是说话之地。今日辰时,平堂在客院恭候大驾。”

卫天恩的刺探代表了他的动心,洛平堂知道,这一刻命运的轨迹终于如她所愿,走出了第一步。

辰时一到,卫天恩出现在客院门口,他从未如此急切,感觉客院的大门仿佛是一个新世界的入口,洛平堂端坐在院中,不知为何却让卫天恩生出一股压力。

“舅舅准时,请先饮一杯茶。”泡茶的器具并非凡品,卫天恩识得是碧天晴雨中的一套,价值连城,这样的好物绝计不会是卫婵的陪嫁:“好茶,是六安瓜片?”

“舅舅好识货,是六安瓜片。舅舅这样急迫,想来春猎已近,圣旨已下。只不知舅舅今日前来,是求退还为进。”

“求退如何,为进又如何?”

“舅舅,这事儿不应该问我,得问你自己。实话说与舅舅,我生于乱世,一向不信天命,此番得天机图赠与舅舅,不过是要为自己挣得在世间行走的机会。”

“你,心不小。”

“野心这种东西,男女皆有,平堂自小以男儿教养长大,绝不会拘于后宅。舅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机已到,这是你权倾朝野的唯一机会。”卫天恩的脸部肌肉已经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激动。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只有十三岁,可他奇异地觉得被说服了:“你有天机图,你能测天机?”洛平堂听到这句话,笑了:“天机,是不可测的。但事情嘛,却是可以变的。只要舅舅听我一计,我可保你连升三级。”

焦耳胡同的夜色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这是朔州最有名的花街,号称第一楼的飞虹阁人来人往,妓女与嫖客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田子恒喝的脸色潮红,平日里的酒友都知道他近日心情不好,于是哄抬着为他叫了小琦哥,这是飞虹阁的头牌,与田子恒是做熟了的老相好:“世子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嫌奴不新鲜了?”

“爷怎么会嫌弃你呢,爷是烦其他事?”

“世子爷竟也有愁的事儿?您看您贵为英郡王世子,平日那是前呼后拥,谁见了您不是尊敬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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