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赶紧松开了搂住小叔的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乖乖地跑到妈妈旁边站好。
秦望荣揉了揉脖子,看着小侄女那一副做完坏事就跑的调皮样,心里蓦地软了下来。
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放弃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秦望荣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精神,之前佝偻着的脊背也重新挺直了。
大夏夏心里正在打鼓,她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家人们的神情,生怕刚才真的被家人发现了异常,会找巫神庙祝什么的给她驱邪招魂。
这时,小叔突然朝太公和爸爸他们的方向磕了个头,重新抬起的眼睛里充满坚毅的光。他挺直背,用极认真的语气对家人们道:
“孙爷,哥哥、嫂嫂们,我知道你们没怪过我,可有我在家,家里总是不顺遂,村人也总说污糟话。我不怕听闲话,可不想全家人都陪着我受这份罪。等夏收过后,我想去城里闯闯,好好找份事做。这个家也有我一份责任,你们信我,三五年后我再回来,一定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
大夏夏一听到小叔的话就激动坏了,差点没乐得跳起来。小叔和她真有默契,把她心里话都说一半出来了!借着这股东风,她一定要再添块砖加把火!
想到就做,夏夏“登登登”地跑到小叔身边,拉着小叔的右胳膊使劲晃着,奶声奶气地抢着说道:
“夏夏也去……去城里做事!太公去,爸爸去,妈妈去!”,夏夏环顾了一圈,赶忙又把家人个挨个地点了名:“大伯去,姆姆去,姐姐去!都去……都去!”
赵江兰哭笑不得地把女儿抱了起来,刮了刮小淘气的鼻子哄道:“好好,咱们都去啊,妈妈缝个兜兜,把夏夏装里面,让小叔叔拎着带城里去……”
秦家两位哥哥秦望明和秦望平也不管小弟同不同意,一左一右地硬把弟弟从冰冷的青砖地上架了起来。他们是真见不得小弟这副“罪人谢罪”的样,那么些破事哪件能怪到小弟头上呢,偏偏村里那些长舌妇们成天儿可劲造谣,把小弟的精气神和脊梁骨都要骂毁了,现在为了不连累家人,小弟还想出去避个三五年再回来,离了家里远远的。
秦大哥秦望明满脸痛心地拍着小弟的背,苦口婆心地劝慰着:
“阿弟,人心是最难测的,别人自己犯了恶意作恶,难道还是被害之人的错吗?你怎么就偏偏钻了牛角尖呢?不要管那些长舌妇们造口孽,咱们清清白白做人,就能问心无愧地挺直脊梁骨活着。”
秦望平帮小弟拍了拍裤子上的浮尘,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弟弟:
“小弟,有志气是好,可凡事须‘谋而后定’,你想去城里闯哥哥们没什么意见,可是千万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咱们先定好计划找到目标来,再去城里不迟。”
姜爱娟也在旁边帮腔道:
“是啊,小弟,你这一出门就是山远水远的,三年五年可不是三天、五天,你总要让哥哥嫂嫂们在家能安下心来啊。不管遇着什么事,咱们全家人齐心协力一起抗,总能抗过去。可千万别冲动。”
赵江兰抱着女儿站在嫂子旁边也猛点头,示意她也和嫂子是一个意思。
孙老爷子抚了抚颔上稀疏的白须,沉吟了一会也对秦望荣说道:
“阿荣,你哥哥嫂嫂们的话都有道理,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个磕磕绊绊呢?遇着个坎咱们想法子跨过去、绕过去不行吗?哪能倒过来怪自己命坏偏偏会遇到坎呢?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想看到全家人都整整齐齐的、乐乐和和的。你想出去闯咱们都没意见,可这事得商量着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家这么多人一齐想办法,还愁没好法子吗?”
对的对的,又不是小叔的错,怎么能让小叔一个人抗着呢?最好是大家都一块进城去,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全家人挨个不落,还要齐齐整整地在一起!
大夏夏在心里猛点头,偷偷给刚才说话的每个家人都比了个大拇指。
春妮懂事地搬了个竹椅给刚才跪得脚麻了的小叔叔坐下,又捧了堂屋桌上装在竹筛里洗好的荸荠来,挨个家人发了一个,让大家润润嗓子。
姜爱娟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得到了自家女儿一个羞怯的笑容。
“妮儿乖,该饿了吧?”
春妮摇了摇头,小声答着“还不饿。”
“天也晚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商量……”
赵江兰出来打圆场,招呼家人们都先上桌吃饭。
晚饭的菜都温在灶里,这会儿还是温热的。夏天天热,本来也吃不了太烫的饭菜,这会儿菜的温度正适口。
一家人便坐下吃饭不提。
孙宅老房子后头有几分自留地,这会儿甜瓜已经熟了,正是香甜可口的时候。早上的时候,赵江兰就提前摘了三个甜瓜放在竹篮里,一直吊在院子里凉津津的井水里湃着,饭后取出来切了,瓜又甜又脆,入口后一身的清凉爽快。
小娃娃脾胃弱,家里人都不肯让春妮和夏夏吃太多冰凉凉的甜瓜。
大夏夏今天难得能在外面活动这么久,一时忘了形,贪凉快偷吃了好几块甜瓜。她怕大人发现她不听话,还把吃完的瓜皮扔到了后院的竹林里“毁尸灭迹”。
吃完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各自消食,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还要下田干活,抢收任务重,大家早早地就各自回屋睡了。
大夏夏躺在竹席上翻来覆去“贴烙饼”,她心里有点数,也许下一回醒来后她又要进入“旁观”状态,就像看电视一样看着周围的家人们生活。她想再清醒一会,不想那么快离开自己的身体。
她的左边睡着姐姐和姆姆,右边睡着妈妈。
大大的竹席上,除了她以外大家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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