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药煎好啦,咱们趁热吃药喽!”
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的灵璧刻意放重了些脚步,缓缓推门进屋,复又放轻了些许,轻快地走到架子床边,先抱着茶盘身子前倾,就见桑振元颤动着眼睫睁开眼睛,朝她扯出了个蜜裹的笑容来。
灵璧轻笑一声,同样发自内心地绽出了个加糖加蜜的笑容来,才将茶盘摆在船边的小杌子上,左脚上前一步跪在床沿上,伸手堆了引枕,就要扶他。
桑振元一天三顿佐着餐儿的服药,不过短短三天光景,这一套动作灵璧已然做得纯熟的了。
只不过这一回桑振元却在枕头上蹭了蹭,婉拒了灵璧的帮忙:“乖乖,爹已经好多了,你瞧着哈!”
说着真个自个儿微微抬起上半身,一点一点儿朝上挪动了起来,而且很快就把后背轻轻砸在了引枕上。
不待喘息,又迫不及待地朝灵璧眨了眨眼睛,难掩憔悴浮肿的脸上就流露出两分得意之色来。
这还是自打出事后,桑振元头一遭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坐起来。
灵璧却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好悬没能稳住眼角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嘴边用力挤出来的小梨涡。
更是生平头一遭觉得自己的小梨涡竟然这样浅……
心里头就跟针扎了似的。
再一次体会到原来甚的“心碎”也好,“扎心”也罢,都不是妄语,这都是真的,心真会痛,而且贵为五脏之首,痛起来更甚其他。
心里头影影绰绰地痛着,就连自己此刻究竟应该作何反应都顾不上深思,已是不觉地扬起本就裂开的嘴角,竭力扯出一个最大的笑容来,朝桑振元比划着大拇指,杏仁眼亮晶晶的:“爹最棒了!”
说完就侧了身子去端药,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去想更不要去看桑振元盖在被子底下的双腿,也假装并未察觉到他其实全凭手肘在发力,才勉强让自己坐起来。
也就是说,爹爹还是没有丝毫的好转,下半身还是没有知觉……
可又如何能不去想呢!
心思转个不停,一晃神的工夫,差点端错了碗,手指尖从冒着热气的茶盅上掠过,灵璧回过神来,顺手拿手背试了试药碗的温度:“正好可以入口了,爹慢喝。”笑盈盈地把这一茬掩了过去,又亲手捧着送到桑振元的嘴边。
这回桑振元没再拒绝,笑着就了灵璧的手,还有她的笑,将苦药汁子一饮而尽。
灵璧放下空碗,又干净端了茶盅与他漱口,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随后手腕一顿,攥着帕子的手慢慢上移,又顺手替他掩了掩额头。
不过这么一顿药的光景,额头已经沁出毛毛汗来了。
爹爹素来坚忍,半截身子埋在淤泥里都没吭一声,灵璧有些吃不准他这是累的虚的,还是苦的痛的,先扶他躺下,又给他掖好背角,正想把之前熬药时就在心里过了一遍的有的没的说辞同他说一说,就见他扇了扇眼睫,就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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