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秦府上下治理得真是一团糟。

并非一日两日这样,秦安阳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皆是这般规矩混乱、不上台面。但凡出了什么事,秦府的一众仆婢哪会定下心来干活,只知道一个个探头探脑看热闹。

“又让林嬷嬷看了咱们府里的笑话,我这脸都不知该往哪搁了。”

那些个家丁丫鬟们正站在花厅外面窃窃私语,这雕花木格门紧闭着,谁也不清楚那窗户纸里是什么情形,唯有李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在阶下忙不迭地赶人;正站在游廊上远远眺望的林嬷嬷回过神,却见安阳郡主款步而来,素白柔荑轻摇紫竹柄丝绢团扇,话虽那般说道,她眉眼间却是悠闲平淡。

“郡主哪里的话——”林嬷嬷泰然一个万福,“老身路过,见这里热闹,就好奇看了几眼,是老身无礼了。”

秦安阳见她依然一副慈眉善目、处变不惊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虽未得仔细端详,却也听说过她那些厉害手段,无声无息地扳倒了先朝好几位得宠的妃子,自然也少不了几个得力的心腹。

“明月,方才命你收拾的越花缎子可理好了?”

暮色四合。秦安阳蓦地回首一问,明月只看她眼神便知其意,忙上前一步应道:“回主子的话,都卷好理好了——这回宫里赏赐的花样又多又新颖,主子可有什么安排?”

“看这厨房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晚饭,你且领嬷嬷去挑挑看看——”安阳郡主闻言满意一笑,又转向稍显诧异的林嬷嬷,“宫里的尚衣局越发殷勤了,说是给本郡主选花色,却一匹一匹地送过来,母妃和我也用不上这么多……我想着越花缎子质地细腻,触感极好,嬷嬷不妨拿些回去给家中小儿做衣裳。”

林嬷嬷稍一思忖,秦安阳只定定看她,手里团扇轻摇,清香恬淡。

“难为郡主还挂念老身。可老身看李夫人和二公子素来喜欢绮丽之物,老身若是收了郡主的好意,怕是日后在他们二位面前过意不去。”

夕光散漫,秦安阳侧脸望向大门紧闭的花厅,俏丽的小鼻在白皙的颊上投下淡淡的影。

“林嬷嬷倒是上心,可这庶母庶兄终归无足轻重,更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柔荑突然一握,停了团扇,秦安阳抚胸,稍稍流露出无奈的神色,“说到这儿,这心里就堵得慌——胞弟还小,父王也上了年纪,看来一切还指望本郡主撑着……”

“还请嬷嬷多多扶持安阳,安阳日后必不会忘了嬷嬷的恩情。”

秦安阳说得极为恳切谦逊,林嬷嬷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没什么婉拒的道理,遂屈身行礼道谢,由着明月引她去了西厢房。

薄暮时分,蝉鸣愈躁,点灯的婢女似是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穿梭在回廊院落之间。秦安阳瞥了一眼林嬷嬷离去的身影,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抬脚就向花厅走去,青芜毕恭毕敬侍在身侧,也无甚言语。

推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一种压抑阴森的气氛迎面而来。

“安阳……”

花厅里业已点上灯火,沁平王颓然坐在上首,见秦安阳推门进来似欲张口说些什么,又戛然而止。

秦安阳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这阵仗果然厉害。秦凡和李氏双双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形容狼狈,只抿紧双唇一言不发;王妃廉氏却扶额坐在厅内一侧,冷冷望着他们母子二人,偶然抬眼与秦安阳目光交汇,亦是没什么波澜。

而数月不见的花月此刻却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蓬发覆面,衣衫褴褛。

青芜掩了厅门在外候着。秦安阳见众人一片死寂,便信步走上前去,蹲身撩开花月的乱发——面部青紫肿胀,眼睑尤为饱胀,安阳伸指一探鼻息,毫无气感,原本如花似玉的人儿竟这样没了;再看颈部,两侧微有血点,还余半月形甲痕,较为浅淡,应是男人所扼,再瞥了一眼颈部上下的抓痕,看来这花月生前反抗得极为激烈。

——真是一出“好戏”!这屋里另外三人竟任凭秦凡把花月活活掐死?!……

秦安阳也一时失语,时在盛夏,却顿觉这花厅冷嗖嗖的。她虽对花月没什么好感,但却也怜惜起来,这秦府里的“大人物”果然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秦安阳稍稍敛了敛神色,抬头看向沁平王爷,轻声道:

“父王,事到如今,叫安阳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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