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多山地,土匪们也比不得西北大漠,骑着马一身马术超绝抢了东西就走,多是看人下菜。  傅云珠跟着的商队,请了两家镖局,自己还带着二十护卫,前后总共有五十人左右,又是好刀好甲胄的穿着,山里头的许多山匪站在高处只一眼就放弃了。  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几家寨子里的土匪联起手来要强,可人家护卫与镖师们也不是吓大的,好几番争斗才令他们放弃。    镖局的人与毛皮商来说是外人,遇到山匪也是他们先上,否则他出大笔银子图个什么?  傅云珠跟着老镖头,倒也真上手了一回,许多次都是老镖头把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一□□把人捞过来,让她补上最后一下子。  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动手之时,耳朵里除了各种呼号声也没别的。    等着一行人到了西南的中心城镇郎州里的百花城,寻了大点的客栈休息,这后遗症才来得汹涌。  傅云珠是在第二日早上才知道自己烧了好一阵子,心里还怪紧张的,就这个要啥啥没有的时代,要自己烧成傻子可就不划算了,忙嘶哑着嗓子叫张氏去找老镖头。  我的天,赶紧把那皮草商带的郎中给请来,晚了说不定自己就没了,傅云珠简直想盖着被子大哭。    等着张氏一张哭脸找到老镖头,说是傅云珠发了烧,想要请皮草商的郎中一用,老镖头经验丰富,一下子就知道为什么了。  也不用劳烦人家郎中来开药,老镖头大手一挥,“这是受惊了,不用郎中去看,我拿药酒去给他醒一醒神就好!”  说完就让身边人从行李中取了一瓷瓶儿的药酒来,跟着张氏就要往傅云珠那去。    在此时张氏是个没主意的,浑然忘了自己女儿眼巴巴的找她去找郎中,可不是找熬镖头这种蒙汗药师傅。  只是这没主意到老镖头打算给傅云珠擦身体的时候又有主意起来,“我来,我来……哪好意思劳累您了。”  抢过人家手里的药酒,张氏连忙问:“这怎么个用法?要不要先热一回?”    等着热一回药性都跑没了,老镖头没个好气,道:“哪用那么麻烦!你一个妇道人家就知道找事儿!直接往他背上搓,搓出热气来为止!”  傅云珠在那已经想死了,要知道张氏这么好打发,还不如让耿直点的梅三娘去,至少梅三娘没这么好忽悠。  这会儿老镖头拿了药酒来,不用也得用,傅云珠只能要死不活道:“师傅,你回避一下呗。”    传了几月枪法,叫一声师傅倒也没叫错。  老镖头是知道傅云珠那爱好性子的,十分嫌弃地起身,走出了屏风。  张氏这才给傅云珠翻身,给她脱了里衣,将药酒倒在手心里然后开始擦。  大约就现代的刮痧,张氏力道轻,生怕把女儿皮肤给磨粗糙了,可傅云珠想着保命,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停让加力。   “力道大些!”“还要大些!”“娘你早上是没吃饭么?”    等着浑身都擦热,傅云珠感觉舒服了一点,穿上衣服翻身继续躺着,“娘你叫小二提一桶凉水来,给我敷一敷额头,要不凉了就重新换一道水,可别让我给烧糊涂了,以后可没人给你养老啦!”  人一生病就脆弱,此时傅云珠就觉得自己脆弱得很,特别是在这连退烧药都没的古代,她脆弱得发个高烧都可能死!  张氏自然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擦完药酒,又赶紧去叫小二要井水。    老镖头上前来,一脸鄙夷,“可没见过比你更怕死的了,竟然也想投军?我看你还是跟我跑两边镖了再说吧!”  傅云珠的脸被高烧蒸红了,想要翻个白眼都有些困难,“可别,要不是晚上没能睡好,早上哪能会发热!”  晚上没睡好,自然是梦到了跟土匪厮杀那几场了。    老镖头粗糙的大手在傅云珠额头上探了探,发现并没有多严重,估计也就傅云珠心里过不去,就嘲道:“可去你的!就这点热也怕烧糊涂了,可是这辈子没得过病吧!”  拿药酒倒在手心,使劲在傅云珠额头上揉了半天,皮都差点磨破了,那额头红得格外艳丽。  不过倒是清凉了许多,傅云珠心慌慌半天,这会儿脑子一凉,智商就恢复了,“哎,这药酒可真行,师傅,送我几瓶成不?”    老镖头嘿了一声,一脸的你想得美。  然而傅云珠正发着烧呢,眼前雾蒙蒙的哪看得明白,见老镖头没吭声,也觉得他们还要回途,自己要一瓶就少一瓶就不够厚道了,就问:“要不师傅你说用的哪些药材,用的什么酒,我自己来就行。”  这方子能随便乱传?也亏得傅云珠在老镖头眼里还是个孩子,不然准得被人想成堆他有企图的无良奸商。    张氏叫了井水,叫着小二抬了上来。  老镖头一瞅,拦住了张氏,“这会儿不用了!我给你儿子额头擦了点药酒,这药效还没过呢!等着再过一个时辰,要没能把热降下来,再冷敷不迟!”  张氏连忙应声,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傅云珠在两人的交谈里又睡了过去,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再烧下去了。  老镖头见傅云珠睡了过去,声音也就小了些,跟着张氏交代,“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再送一瓶药酒过来,你两刻钟给她额头擦一回,一直到不发热了为止!”  张氏眨巴眼,“这要多少银子?”    老镖头以为张氏是舍不得,训斥道:“你就这么一个孩子,再多的银子,能抵得过他的命?”  被冤枉的张氏好说歹说才把事情解释清楚,她哪是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命,而是自己孩子不愿意占人便宜,收人家东西都得给钱,老镖头这才作罢。  要让张氏自己说,巴不得别人白送,只要不提银子她都想不起的,只是如今靠着女儿生活,没办法只能听傅云珠的才这般厚道。    再等着傅云珠醒来,是到客栈的第三天早晨,连着睡了两天,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摸额头也不发烫了。  再看睡在床下面的张氏,傅云珠便叹可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再不满意张氏啊,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了。  人家是母教子,换他家得是子教母,整个颠倒了个头来。    叫了张氏上床去睡,叫了水来洗漱换衣。  比起从扬州城开始渐冷的天气,从进入西南边界到百花城就是一个渐暖的过程。  在百花城里暖到只用穿一套秋装,就能出门行走。    傅云珠敲着隔壁的门。  梅三娘从里面露出脑袋来,看见是傅云珠就惊喜道:“小少爷醒了?”  傅云珠点了点头,“小猴子呢?”    梅三娘打开门走了出来,又把门关上,“亮子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看看百花城里生意做得大不大。”  知道了侯亮的去处傅云珠就没再放心上,又问梅三娘,“可吃了早饭?”  梅三娘才起床,也是没吃的,忙问:“小少爷想吃什么?我立马叫小二去做,还有太太是吊一罐鸡汤还是弄肉粥来吃?”    才到百花城,还没能在仔细看这城里如何,各色物价也不清楚,可亲娘总是要为先的。  傅云珠交代下去,“要有鸡就吊一罐汤,用鸡汤熬粥来。要没有鸡,就熬一罐子肉粥吧。”  梅三娘锁了门,蹦蹦跳跳下去了,傅云珠才慢里斯条的跟在后面。    那皮草商在此处开了一间铺面,跟本地人合作,专门收山里人的皮草,每年走西南一趟,也不过是将收好的东西往北方运送因此在这里停留不出五天。  老镖头带着一群镖师,自然也要去松快松快,喝一回酒。  所以傅云珠下楼,没能找到老镖头,便跟掌柜的聊了起来。    百花城以前不叫这名字,不过以前那名字实在是太土了,就逐渐被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而百花的来处,是因此处气候宜人,一年四季能开出许多花来,百花开来百花谢,百花谢来百花开,生生不息,景色迷人。  几十年前有个爱花的大官被贬到此处,发现这地方的好,就给城改了个名字,每年春天都要摆一出百花宴,一连摆了二十年,就京城都有这百花城的名声。  只是后来大官死了,后面来的多是不得志之人,连着干活都不认真,对百花宴就更没有心思,这百花宴就零落了下去。    不过老百姓们却把这一盛事给流传了下来。  官府不举办了,他们自个儿也举办不成气候,就开辟了一花市,每到四季就要来斗一场花。  加上又有赌场来开席面,这老百姓斗花之事就这么一直流传至今。    傅云珠听得津津有味儿,“这花儿怎么个斗法?”  扬州城里的斗花她倒是了解过一点,无非是看谁的花品种稀少,谁修剪得有形态美,谁的花最持久,谁的花能逆季而开。  反正早晨也没多少人投宿,掌柜的闲着无事,也愿意多说一些,“斗谁家的花艳,谁家的花期久,谁家的能入药,谁家一株上开得多呗。可热闹了,外面来的客商们,就稀罕在隔壁赌场里去赌。赌赢了高兴买个酒,输了也就输了,反正也没多少。”    总的来说就是,西南地区贫困,就连赌坊都不如扬州京城那般豪气,要哪回赌上十两百两的,整个城里都得沸腾,得把赌场挤爆,看是哪家败家子竟然这般的不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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