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是在他们见面的第三日再次上的门,跟着的还有胡江的长子胡天。  这一来,傅云珠百花蜜的生意就宣布告结,胡家大手笔的将全部百花蜜都买下。  能把货一口气卖出去自然是好,只是傅云珠实在是怕萧晴了,生怕他胡家是看他的面上才花钱逗乐。  可这话直接来问胡江倒也不好,傅云珠便只能委婉道:“胡老板一口气买下这么多,不知一年里可用得完?蜜是好蜜,要放得太久,便也就不好了。”    好在胡江并非那种为了给谁家面子就舍得花几百两银子丢水里的人,毕竟对方也非官家人需要捧着。  傅云珠担心这批百花蜜一年里用不完,心思也算体贴,胡江笑着道:“张兄弟不用担忧,我胡家每年花在蜂蜜上的银子得往千两上算,这点蜂蜜最多用得了几月。”  跟官家人做买卖和跟平民百姓做买卖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百花蜜即便比一般的贵上一些,于贵人们而言也不过是一道点心的配料而已,只要好吃多花上几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胡江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听闻濮家将要送货上京,也是在张兄弟这买的百花蜜?”    在外行人看来,如他们这种点心铺子,做得最好也不过是在宫中服侍宫里的贵人便已是极致。  他们不知道的是,对生意人而言,相对于打出名声,想要长长久久子孙万代下去,占据市场比出一个供奉宫中的点心师傅更为有用。    京城里的点心铺子之间的竞争,比扬州要激烈得多,即便濮家跟胡家一直不在一个牌面上,可谁知道濮家什么时候会不会出一个侍奉皇室的点心师傅来?濮家但凡出了这么一个,就会成为胡家最大的对手。  因而之前胡江约莫还想要再考虑考虑,在得知濮家向张云购买百花蜜送往京中之后,竞争的本能已经来不及等他有太多的时间来琢磨。  他必须得拿下张云手里所有的货,只要他手里的货多过濮家手里的,濮家即便先将百花蜜送往京城,即便濮家先打出了名声,他家后继无力,胡家手里捏着货,就等着捏着濮家的一道脉来。    而傅云珠听到这一句,终于放心了,笑着道:“濮家大少爷跟我师弟交好,便照顾了一下我的生意。”  多还是少傅云珠不可能直说,但聪明人就能从别人的一句话里听出眉目来。  照顾对方生意,便是两家并未达成大的交易,胡江放心下来,笑着道:“也不知道张兄弟明年什么时候还能再到扬州。”    直接从京城到百花城去收百花蜜于胡江而言成本太高,远不如等张云下一次到扬州来,就从他手里接手便宜。  相对于濮家的不敢冒险,卖方市场完全不一样的胡江的胆子便要大上许多。  百花城里的花蜜他尝过了,能保证做出的点心受达官贵人们欢迎,便想要将日后的所有花蜜都拿下。  其中有打压濮家不让冒头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胡江对自己品味的自信。    胡江将长期合作的意思挑明了,对傅云珠也有要求。  “如此,张兄弟日后便只能将百花蜜卖予胡家一家才成。”胡江谈了合作的条件。  此签于买人不同,买人五年十年俱是短签,而买卖货物五年已然算是长签,对傅云珠而言等于是一个保障。  更别说因着这一份合约,胡江还愿意先付下一年固定买卖一半的定金?要能收到多的还能另算?    生意谈到这一步就已经差不多了,傅云珠痛快的签约画押。  胡江掏银票掏得利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傅云珠收过银子,倒是不急,“要胡老板有时间,不如一道吃个饭?也好让下面的人将货验了。”    胡江大笑,“张兄弟客气,我都敢跟你签五年的约,就是信张兄弟你的品行!”  傅云珠正了脸色,“正是如此,才不敢辜负了胡老板的信任!我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该走的规矩还是要走。”  胡江心里对傅云珠更满意,就不再推辞:“也好。吃顿饭咱们多唠叨唠叨,日后一年里要再见也难了。”    前往逍遥楼里一顿饭宾主尽欢,胡江带着儿子吃饭完就往城外而去,傅云珠一路相送。  “张兄弟且步,就吃别过,后会有期!”城郊渡口,胡江跟傅云珠抱拳。  傅云珠目送人离开,才回头跟侯亮道:“回吧。”    侯亮一路欢喜,跟着傅云珠道:“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虽然干花什么的还没能卖出去,好歹占大头的百花蜜已经没了,而且未来五年都有了销路,如何不让人宽心。  对于剩下的干花,侯亮跟着傅云珠道:“明日我便去找布莊买些廉价的荷包来,装在里面往大户人家后巷子里卖上几天,小少爷觉得如何?”  虽然不比用百花城的香囊装着卖得值钱,能卖出去那也是一笔收入。    傅云珠还是很想先把西南干花的牌子打出来,“不急。我们明日先去把皮草卖了。”  打从西南来的皮草,除了送铁家的之外,那么几箱基本没动过。  侯亮问道:“小少爷打算卖哪家?”  扬州收皮草的铺子较多,卖药材的收,卖布的也收,隔壁典当行也收,卖鞋子的铺子更会收。    繁华地界儿做生意就这样,竞争大,在主业之外便什么都沾上一点,多少也是个进项。  傅云珠要卖,自然也要挑一个合作伙伴,毕竟现在把渠道打开,日后就不用在扬州过多停留浪费时间。  “卖布的铺子,我们也好从他们手里拿货。”傅云珠早就想好了。    江南一带繁华,有专门做布锦纱等料子的各色城镇,从这些地方拿货自然是要比一般的铺子要便宜许多。  只是百花城说到底经济并不算多发达,西南又有自己的土布,江南一带普通的布拿到西南一带就已经算是上好,她拿货不多就算去了各个城镇也拿不到足够低的价,倒不如拿皮毛生意来换,互相协作。  傅云珠跟侯亮吩咐:“干花的事情也不急,放那十天半月的也不会坏,你这几日先去踩一踩底,看哪家的铺子信誉高,后台稳当,多比较几家,我们才好上门提价。”    侯亮应是了,回头跟傅云珠问:“还有太太说的金银首饰,小少爷打算什么时候置办?可要我们自己做个图样,让银楼里的来打?”  傅云珠差点忘了这一桩,忙道:“这会儿就各处看看了,我们卖的就是扬州货,要自己画图样还怎么卖人家?”  就算是从成本上来说,也要扬州流行的款式最好不过,有一定的模子批量制造可便宜许多。    傅云珠逛了几家银楼,金银带宝石的都买了许多,到最后一个盒子拿回去,花了快二三百两银子。  侯亮看得心疼,“小少爷,我们也不是特地卖首饰的,只怕是拿多了不好卖。”  就百花城里的银楼,侯亮瞧着也没傅云珠这般大手的找别人拿货,多还是自己画图来造,特别是那镶嵌宝石的,谁舍得银子来买啊,买得起的也会自己要图样来让银楼做。    傅云珠抱着箱子,“只是给太太多买了几样而已。”半点没把银子放在心上。  如此,侯亮还能说什么,只得闭嘴了。  儿子孝顺亲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管不得,他倒想孝顺他娘,可惜没了这个机会。    傅云珠回铁家,撞着铁翟放学回家,被堵着问:“听说你把花蜜全卖给胡家了?”  契约都在铁家达成,铁翟想要知道实在太容易,傅云珠点头,跟他说了,“萧家做的中人牵了线,跟师兄定了五年的约。”  听到定下五年,铁翟就叹了口气,“濮浩这家伙这回又要憋闷啦。”    要铁翟说,这百花蜜着实是不错,濮家早前也做过糕点出来尝,不然也不会一口气就买了五十两的。  做糕点这类的生意,秘方跟原料何其重要,濮家比胡家已经差在了秘方上,好不容易遇见能好材料,竟然不想着买断,还又让胡家给截了胡。  这如何不让人惋惜!    年轻无知才敢赌,年纪大了许多人就只求个稳了。  傅云珠少不得又要劝铁翟一回,“没有百花蜜,也有那家蜜,濮家那位兄弟要有那个心,等着他掌家必然会不一样,也不用急在一时,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铁翟也只能这么想了,“我就是可惜得很。”  濮家老大跟他交好,许多话都会与他说,要说这扬州城,就没比自己更了解那位兄弟抱负的,可惜就是他们太小,人微言轻不得家人看重。    傅云珠笑道:“你们兄弟只想着赚钱的事,就没想过亏本。百花蜜不比砂糖,要不好卖他家再转手卖一回何其麻烦?时间也是成本呐。”  濮家的糕点,针对的是一般人家,几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要是不好卖,转手多了其他成本进去,拖住一笔银子沉淀在那,其实就是亏。  何况,对于一般人家而言,蜂蜜换砂糖一样是甜,价格却要贵上许多,购入量并不会多,除非濮家打算跟胡家抢生意,不然就不会用太贵的材料。  但现在并不是跟胡家抢生意的好时机,濮家还没能有活着的招牌,想要跟贵人们做生意实在还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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