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秋风吹过阵阵凉意。  皎洁的月光给大地洒下一片银白色,偶尔有一两颗流星划过,皇宫的观天台上,一位白发白须身罩八卦袍的道长,正盘膝坐在五行八卦阵中,闭目掐指,口中念念有词。远处萤火点点伴着秋虫呢喃声,给寂静的深夜更添上一份诡异的神秘感。  夜,已经进入子时,在浩瀚的宇宙,星际,忽然有缓慢移动的迹象,道长蓦然睁开眼睛,炯炯有神的眸光望向夜空,一对银色的长眉随风轻轻拂动。  皇宫深处的一处角落里,是凄凉残败的冷宫,冷宫里原先生存的都是一些被定为罪孽深重的嫔妃,那都是先帝的嫔妃,先帝驾崩以后,年轻的被拖去陪葬,只剩下一些年老色衰不能自理的病残,依旧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隔上十天半个月才会有人送一次吃的过来,平常这里几乎是无人走动,偌大的冷宫四周也是寂静幽深。  在冷宫的西北角有一处别院,院内收拾的干净整齐,几间房屋,屋内的采女田圣正在缝制一件婴儿的单衣,旁边伺候的是侍女七巧和小月。  田圣低头专注的缝着,只见她柳眉杏眼,朱唇皓齿,虽然腹部隆起显得笨拙,依然能看出纤细的身影。面如桃花的脸上掩饰不住将为人母的喜悦。  腹中一阵紧痛,是不是要生了?田圣放下手中的针线,两只手捂着腹部,依照郑嬷嬷推算的日子是到了生产的时候了。  腹痛只是一会就过去了,田圣却坐不住了,站起身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着腰,在房中来回渡步,七巧和小月着急的跟在身旁,却不知如何帮忙。  不一会又一阵紧痛,田圣蹙着眉双手来回在腹部抚摸,七巧和小月赶紧扶她坐下,腹痛持续一会又过去了,田圣稍一沉思便吩咐七巧,  “七巧,你快去悄悄找郑嬷嬷和稳婆来,记住一定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是,奴婢这就去,”  七巧应声去了。  小月搀扶着田圣一脸紧张的问:  “主子,要不要我去告诉水全公公”  “再等等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生,不好惊动皇上,等稳婆来确认后再说吧,还有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要是惊动了皇后的人,我们都会丢了性命的。”  田圣不无担心的说。  “知道了,主子,您要不要喝口水?”  小月一边问一边去拿茶壶倒茶,  田圣点点头,接过茶碗刚喝一口,又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手一抖,茶水撒了一地,小月赶紧接过茶碗,扶住她,  “我像是真的要生了,郑嬷嬷说过,到生产的时候腹中会一阵比一阵疼,小月,你去知会一声水全公公,让他告知皇上,看看皇上方便过来吗,切记一切谨慎行事。”  观天台上,道长望着夜空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像座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就在这时,远处一颗烁星带着一路星芒划过夜空向此处坠落,道长眉头紧锁,神色越来越暗沉,低下头掐指算了算,脸上露出无奈神情,起身向甘泉宫疾驰而去。  甘泉宫内,二十岁的皇帝刘志正要歇息,太监来报,  “启禀皇上,国师求见。”  “快请。”  皇帝虽然年轻,但已经即位五年,每天与弄权的朝臣和表面上宠爱的皇后勾心斗角,早已磨砺的内敛睿智,他知道国师深夜到访一定是有要事。  “参见皇上,”  道长躬身施礼,说道,  “国师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刘志迎上前来,对着国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护国国师张天师,正是观天台上的道长,刘志对张天师极为尊重,天师是得道高人,本来不问世事,但刘志一再相邀,道长才答应在不违背天意的情况下,来担当护国国师。  国师落座,表情有些凝重,说,  “皇上,贫道连日来夜观星象,发现金、木、水、火、土五行星将在今夜寅时五星连珠,到时天地异象,天洞大开,有些人的命格也会随之改变。”  刘志听后心中一惊,担忧的问道,  “不知这异象对我朝还有天下苍生是福是祸”?   国师略一沉思,说道,  “这异象只对有机缘的人有影响,大多数人无碍,是福是祸应因人而异。”  刘志看到国师凝重的神情,心中一沉,  “那国师以为朕是有机缘的人吗?有话不妨直说。”  张天师见皇帝问到此处了,没有迟疑,起身对皇上施了一礼,说:  “皇上英明,贫道正为此事而来,还请皇上告知,这皇宫中可有婴儿出生。”  还没等刘志回答,这时太监水全匆匆来报,  “启禀皇上,田采女已有临盆迹象,婢女小月传采女话,问问皇上是否方便前去探望?”  刘志听罢,神色一怔后,随即语气稍显激动的说,  “快传稳婆和陈太医前去,朕,随后就到,记住不要惊动皇后。”  “是,奴才这就去办。”  水全又匆匆退下。  刘志眼中一片焦急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若有所思的回头望向张天师,  “国师,朕的孩子出生是不是和五星连珠有关?”  “皇上,恕贫道直言,今夜我观星象,一颗烁星在此处降落,我算出是皇上的子嗣降世,但不知是皇子还是皇女,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女都与这异象有关,但命格却截然不同。”  天师如实回答,眉目之间并未见半刻轻松。  刘志看到天师神色,心中更加疑惑,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正要进一步追问,天师却说,  “皇上,我还是随你去看看是皇子还是皇女吧,待验证之后,定会如实告知。”  冷宫的偏院内,陈太医正焦急的候在门外,屋内田圣一脸痛苦的紧咬嘴唇,一声不吭,双手死死的抓着床沿,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又一阵疼痛袭来,田圣感觉自己要死了,好像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疼痛。  刘志与张天师刚踏进院内,就听见稳婆的疾呼,  “出来了,出来了。”  感觉腹部一空,田圣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几乎昏死过去。稳婆麻利的剪断脐带,将孩子包裹起来。  “稳婆,是男是女?”  刘志没有了往日九五之尊的威严,着急的问。  “回皇上,是个公主,粉粉嫩嫩的,将来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好容貌,母女平安。”  刘志听闻又惊又喜,稳婆把孩子抱过来,刘志看到一张柔柔弱弱的小脸,紧闭着双眼正“嘤嘤”的轻啼,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想起这孩子的来之不易,忽然眼角发酸热泪盈眶,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刘志转回身一脸探究的看向张天师,天师眼中一片清凉,似乎早已预料,稍一沉思,缓缓开口,  “在此时辰出生,如是男婴,定是富贵之命,若是女婴就是不祥之人,女子属阴,又是阴时出生,那烁星本是一颗彗星,彗星降世本是吉兆,怎奈今晚五星就要连珠,天地已出现异象,命格强行改变,彗星降落到女婴身上就形成天孤煞星之命,此乃不祥之兆。”  刘志听后,身形几乎站不稳,水全急忙上前扶住,刚听到孩子降生时的喜悦瞬间转换成此时的震惊,让他无法接受。  从田圣怀孕他就唯恐皇后对她们加以迫害,就把她深藏在这冷宫里,日日提心吊胆,唯恐东窗事发害了她们。  皇后还不能得罪,她父亲梁翼掌握朝政,姑姑梁太后又独揽后宫,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皇帝。  为了以后的韬光养晦,他只能隐忍,表面上不问朝政,对皇后及其宠爱,只有他明白他对这个飞扬跋扈、自私狠辣的女人是多么的厌恶。  皇后自己未能生育,她不允许别的嫔妃先她一步怀上孩子,所以以前有几个妃子怀孕,都相继胎死腹中了,刘志对此事只能装聋作哑,他还不想跟皇后闹翻,他在等,等时机成熟,扳倒常氏家族,再和她算账。  田圣是从去年选采女选入宫中,因为有一双干净灵动的眼睛,深得刘志喜爱,表面上对她跟对别的嫔妃和采女没有两样,背地里对她宠爱有加。  当得知田圣怀孕,他忽然很期待这个孩子,为了能让田圣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他对外宣布,田圣等七位采女要为了祈福,前往皇陵为先帝守灵一年。  送她们启程的时候,皇后、皇太后亲眼目睹了七位采女上了马车,出了皇宫,殊不知田圣刚出宫门就换了小太监的衣服,在水全的安排下,随着采购食物的太监又混入宫中。  如今这个心心念念盼望的孩子,却是如此命运,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  “皇上,”  不知何时田圣已经抱着孩子跪在了门口,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刘志沉痛的看了她们一眼,毅然转过头来,对张天师说,  “不知这天孤煞星是怎样的命格,还请天师明示,”  国师看着门口跪着的田圣,娓娓说道,  “所谓天孤煞星,就是孤独之命,只要她活在这个世上,她的至亲就会相继死去,克父母,克兄弟姐妹,远至叔父、伯父、姑母、姨娘、舅父,只要有血亲就会有牵连。”  刘志听完面色更显凄然,悲恸的问道,  “可有补救之法?如能补救朕愿放弃这江山,归与平民,日日传道礼佛,为我儿积善。”  “此乃天意,天命不可违。”  沉思多时,刘志仰天长叹,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圣儿,你莫要怪我心狠,此女不能留。”  说罢伸手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剑。  “皇上请三思,”  水全、陈太医等纷纷下跪。  田圣此时已止住了哭声,任凭泪水不断的涌出,瘫坐在地上,手颤抖着轻抚孩子面颊,睡梦中的孩子忽然嘤嘤哭泣起来,像是有无尽的委屈。田圣把脸贴在孩子的脸上,嘴唇亲吻她的小手,脸上神色慢慢变得平静。  “皇上,请将臣妾一起赐死,我甘愿陪我们的孩儿一起离开,她生是孤独之命,我不愿让她死后也孤独,我会一直陪着她,我已离不开她了,请皇上成全。”  “采女……您不能……主子,我们也陪你一起去,好在阴间伺候主子跟小公主。”  七巧和小月跪在田圣身边,泣不成声。  陈太医、郑嬷嬷等,也是老泪纵横,无不为之动容。  刘志执剑的手一再颤抖,但眼中的悲痛之色并未停留太久,随之取代的是一片决绝,  “圣儿,不是我不容她,是天不容她,你这又是何苦,此女与我们无缘,你还是放手吧。”  田圣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拥着孩子,决绝的摇着头。  这时忽然听到张天师一声长叹,  “也罢,此女命不该绝,今天贫道就违背一次天意!”  天师说完,又低头掐指,须时,缓缓开口,  “贫道今晚就借这五星连珠,天洞大开之时,把她送往千年以后的异世,她在异世生存不会跟你们有任何牵连,多年后,天孤煞星之命格,会随着星际动荡逐渐模糊直至陨落,到时候再不会对谁有妨碍,但只有在五星连珠天洞大开之时才能把她召回,这还要等十八年九个月,贫道会留下她的一缕清魂,待到异象再现时作为把她召回时的引荐,”  说完,凝神屏气用拂尘对着孩子轻轻一扫,只见一缕白色的轻雾缓缓从婴儿的天灵盖中升起,道长拿出一个净瓶,把轻雾收入其中,沉思片刻,拂尘又对着婴儿的脸扫了一下。  然后,对着众人说,  “此女本贵为公主,如今却做沧海遗珠,在异世如何我不能左右,是福是祸就要看她的造化了。我已在她脸上施以瑕疵,盖住她的烁烁其华,以免她在异世过于耀眼,无辜招揽无妄之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天洞就要大开,你们收拾一下,随我到观天台吧。”  深秋的月亮格外明亮,月色下的洛阳城还在沉睡当中,一道耀眼的白光从上空垂落在皇宫的观天台上,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一切像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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