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火,火燎天际。    一时间演武场上只剩下景益和苏铭中师徒二人。景益兴匆匆地跑到师父面前。不料苏铭中脸色不好地说道:“去站桩去。”    景益练了一下午功夫,现下十分疲倦。开口撒娇般叫了声:“师父....”    苏铭中面色不虞,淡淡地看了景益一眼,景益马上乖乖地到梅花桩前上桩扎马步。站梅花桩扎马步是学武者的基本功,要练的下盘扎实有力,上身才不会虚弱轻浮。    景益背对着师父,他轻功卓越,下盘功夫极稳,跟苏铭中对他从小基本功严格要求密不可分。苏铭中取了木剑,握在手上。走到景益背后,扬手对着景益的屁股就是一下。景益猝不及防,完全没想到师父会出手,深受剧痛不由得叫了出来。重心往前倾,但马上回稳重心,恢复马步标准姿态,手握拳放腰际,双腿沉稳有力。景益回首看了师父一眼,师父面无表情,景益心中一惊。    师父不同于二哥,二哥对自己向来言出必行,定了数目如何都逃不掉。景益自长大后也不再向二哥讨饶,更不求二哥能够少几下数目。但师父仁慈,念及景益自小父母双亡,对景益更为骄纵些。除了练功严格,不涉及原则,许多小事都被景益三言两语哄过去了。景益柔声的委屈地问道:“师父不是说不罚二哥指派的板子吗?”    苏铭中抬手又是一剑抽下去,景益看见板子扬起,有了防备,缩回脑袋,闭上眼,硬生生的扛了下来。牙齿咬住舌尖,不发出任何声音。木剑如铁剑般沉重,让景益觉得身后又痛又麻,此番责罚避无可避。苏铭中喝道:“我罚我的板子,和你二哥有何关系。少装傻充楞,好好反省。学武之事岂有你这般,碰到问题就避过去?”    下午楚暝箬在指点景益功夫使,苏铭中见徒弟对武学的领悟,终于想明白为何到今日还存在像“铁索横江”这样招式不妥的问题。景益分明是不愿解决问题,多年对问题避而不见。苏铭中思绪至此,心中怒火难以抑制。    景益猜想师父就是因为一招“铁索横江”而生气,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但是只要涉及学武问题,苏铭中严格的令人发指。景益也不敢求饶了,连着好几板子下来,虽打在裤子上,但布料也没有防身之用,身后如同火舌滚过,双腿微微有些发颤。景益控制自己要站稳,但腿不禁抖得更加厉害。    苏铭中臂力惊人,一板子的力道就能把人打趴,何况师父盛怒之下,一下接着一下,臀部上下都被打了好几遍。景益疼得无法,只能紧紧咬住舌尖。他还得扎着马步,脚下不动分毫,实在是强人所难。苏铭中上前一小步,换了方位,一剑抽下来,横在伤痕中间,景益吃痛,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呼。苏铭中见他咬着牙,严厉喝道:“把牙松开。”    景益松了嘴,再也坚持不住。下午练武本来就耗了许多力气,再扛师父一阵怒火,实在无力支撑,身子向前倾,眼看就要倒了下去。苏铭中眼疾手快扶住景益,景益投入师父怀里,小声说道:“师父,我再也不敢了。”苏铭中见了也是心疼,放缓了语气问道:“错哪儿啦?”    景益悄声说道:“有问题要迎头解决,不能想着逃避问题。”    苏铭中右手抱住景益肩膀,左手拿着木剑,朝着臀峰连打了两下,景益嘴里闷哼,犹如受伤的小鹿。苏铭中喝道:“给你长长记性,若再敢犯,为师就照着今天的例打,只多不少。”  景益忙道不敢。感觉师父还要打,忙说:“师父饶了益儿吧,出征在即,总不能打得益儿下不来床吧。”苏铭中手中扬起的板子放了下去,趁景益不备,轻轻的又打了一下。景益还是觉得痛苦难当。苏铭中弃的木剑,双手扶着景益。    景益见师父饶了自己,手不禁摸身后痛处,仿佛用手摸摸就能缓解痛楚。景益摸着,觉着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身后发烫,可怜兮兮地唤了声师父。    苏铭中扶着他,问道:“还能走吗?”    若是平常,景益就如同赖皮小孩般扑在师父怀里,能走也要让师父抱。但今日家中有心中十分敬仰的楚暝箬在,还有自小疼爱自己的风姨在场,怎么样都不能失了尊严。景益心想,有客人还不是一样,做错了事,就算有客人在,师父还不是照打不误。景益倚着师父,慢慢自己站直,走了两步,觉得身后布料摩擦地更是生疼。    苏铭中气也消了,看着徒儿乖巧模样倒是心疼起来。说道:“刚才楚伯伯新教你的内功调息,你正好试试。”楚暝箬的内功与苏铭中练得不同,旨在平常呼吸间都调动全身内力。久而久之,时时保持戒备,时时都在练武,内力增益便是突飞猛进。    景益忍着痛站直,闭上眼,呼吸吐纳皆按照楚暝箬所授,真气走完身上大小周天,景益再睁开眼,见师父关切的瞧着自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只觉得周身放松许多,身后的痛楚也减轻许多。没想到楚暝箬教的内功吐纳还有这般功效。    苏铭中见景益脸色好了许多,便知景益身后也没有那么疼了,想了想说道:“今天有客人在,给你破个例。以后挨了打挨了罚,若是没有性命攸关的事,不许这般为求不痛运功疗伤。”顿了顿又说:“打你就是让你疼了长记性,要是每次都这样好过,责你还有什么意义?”景益没想到楚暝箬的内功如此有效,只是低头称是。    景益哪里知道,楚暝箬最先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并非武功,而是医术。他的武功路数建立在医学背景之下,对人体的了解为他武功之本。故此,楚暝箬的内功也算有是固本还原之奇效。    景益耐着痛与三位长辈吃了饭,没吃多少,晚些时候便要告辞。楚暝箬医者仁心瞧出他身后的伤,点破不说破,叫风恩陌去拿来一瓶极好的伤痛药,赠与景益。景益已经非常努力想要让自己走路毫无异常,不知哪里被楚伯伯瞧出破绽,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收,愣神地看着师父。    苏铭中倒是大方的接过药,塞在景益怀里。景益道了谢,就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直到离开了他们视线所及,才全身放松下来。站了好一会儿,又开始慢慢地走。不一会儿,只觉得身后有人,回身闪躲时才发现是师父追出来了。委屈地叫唤一声:“师父。”这一声叫的千回百转,苏铭中都愣住了,扶住景益问道:“怎么这么疼?”    景益低声说道:“倒不是怕疼,只是......”景益借着朦胧月色抬眼望了师父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说道:“我怕二哥回去问我,为何挨着这么重。我要是坦白,我怕....”景益的声音越来越小。师父和二哥相比较,还是二哥更可怕。苏铭中问道:“你怕什么?你怕二哥再打你一顿?”苏铭中说道:“不可能!”说着又想想景谦的性格,如果是武功上招式有偏差,以景谦的个性倒是会觉得改过即可。但是这明知有问题,避而不谈,避而远之的态度在景谦看来则是大错。说着,这句“不可能”一个字比一个字更不确定。    苏铭中家中其实并无客房,他一向身在江湖,风餐露宿,对居住条件毫不在意。今日知己好友前来拜访,苏铭中只能打理出柴房,给两人铺个通铺凑合过一晚上。要是平常,景益在苏铭中家中凑合一晚上也就罢了,但是今日实在不凑巧。    想到这里,苏铭中有些后悔刚才打得有些过重了,没想到益儿顶着这伤回去还有他兄长一关要过。苏铭中觉得孩子可怜,问道:“你二哥今晚不在宫中吗?”景益说:“昨夜守了一晚上,今天应该在家。”    苏铭中又说:“那要不在城中客栈住一晚上?”    景益惊恐的摇摇头说:“不要不要,要是让二哥知道,那罪过可就大了。师父当真想让我趴着随军出征呀?”苏铭中听他的语气哭笑不得。景益无奈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家,跟二哥坦白。”    苏铭中背过身子,半蹲下来。景益问道:“师父,怎么了?”苏铭中拍拍自己的背说道:“上来,为师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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