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谋杀,也是一桩嫁祸。  当上官无伋看到他手中的笛子时,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几分。  “你要我杀的人是元泽林?”  “是。”  “是你把他引到这里的?”  “是。”  “是你吹的笛子?”  “是。”  一连三的“是”,上官无伋沉默了下来。好半晌,她又朝地上的元泽林看了一眼,问道:“为什么他听到你的笛声会那样?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反抗能力……可我为什么又没事?我也听见了。”  “我不是说过会帮你吗?难道你不满意?”  “为什么?既然你的笛声这么有效,要杀他岂非易如反掌吗?为何还要找我来做这件事?”  “因为你对这件事最感兴趣啊!”灰衣人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把武林判官的性命看在眼里,“你方才不是还叫嚷着要跟侯青栩交手吗?现在你杀了他的师父,还愁他不主动来找你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今天。”  上官无伋一震。  今天?今天她从借宿的客栈出来,就只去了酒楼而已。他是在那时看到我的?她的脑中闪过在酒楼里的所有人:肖云豪、他女儿和徒弟、卖扇的老头、宫隐日、那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  她打量着眼前的灰衣人。  他会不会是那个年轻人?看身形应该不是,他明显比那个年轻人要高出半个头,身材也要完美得多……咳!当然了,这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作假,更何况他又故意用假声......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灰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你已经帮我杀了人,是我付报酬的时候了。”  “又是什么死亡帖吗?我才不希罕!”  “姑娘真的不要?”  “不要!”  “既然这样,我只好像姑娘说声多谢了。”灰衣人说完从地上捡起斗笠,拍了拍灰尘,“后会有期。”  “什么!”上官无伋瞪大眼睛,“你利用了我,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我利用了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自己杀了他的。”  “是你吹的笛子!”  “可我没有动手,”他慢悠悠地道,“无论多厉害,吹笛子总杀不了人的。”  “你……”上官无伋气愤地看着他,“你耍我?”  “姑娘这是从何说起?你不是一直想和侯青栩切磋而苦于没有机会吗?如今我帮你如愿,怎么你不谢我,反倒怪起我来了?”  “可他死了!我成了杀人凶手!杀元泽林的凶手!他有那么多门徒……”  “你害怕?”  “当……当然不是!我连元泽林都杀了,怎么会怕他的徒弟!”  “既然不怕,在下倒可以给姑娘出个主意。元泽林的首徒侯青栩现在就住在聚福客栈,姑娘可以把尸体送去给他,到时候就有机会和他切磋切磋了。”  “杀了人还跑去自首,我疯了?他肯定不会放过……咳!我不是怕他,只不过那是他的地盘,我再厉害也要吃亏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高傲的昂起了头。  灰衣人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了一丝笑意,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这样吧,我帮你把侯青栩约出来,就当是报答你帮了我的忙。”  “你真把我当傻子?你把侯青栩叫出来,让他知道是我杀了他师父,这样你就可以推个一干二净了?”  “那姑娘想要如何?”  “我……”上官无伋犹豫着。  “你不是早就想和他交手吗?”  “我……”  “你当初不也想杀了宫隐日来逼侯青栩出手吗?现在只是把宫隐日换成了元泽林,对你的目的毫无影响。”  “说的也是啊!那我先杀了你,再去找侯青栩不是更好?”上官无伋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先利用我杀元泽林,再教唆我挑战侯青栩。如果我能杀了他当然最好,就算我被他杀了,你也可以置身事外,连杀人灭口的力气都省了。”  “既然姑娘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灰衣人还是不急不慢地道,“我走就是。”  他戴起斗笠,真的就打算走了。  上官无伋一下闪到他面前,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吗?”  “姑娘何必吓唬我呢?杀元泽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我没看错,姑娘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他说的是实情,不然以上官无伋的性格早就动手了,哪能忍到现在。  “可是……”上官无伋犹豫地道,“你耍我还利用我,甚至还想陷害我!如果就这样让你走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又想杀人,又没有体力。她那副心有不甘的表情实在很有趣。  灰衣人看着她,眼中似乎也有一丝笑意,悠然道:“这样吧!你先把尸体搬回去,等你恢复了体力,再去找侯青栩或者来杀我,好吗?”  “你会跑到我面前来送死吗?”  “当然不会。可姑娘这么聪明,还怕查不出来吗?到时候你先拆穿我的阴谋,让世人知道是我设计害了元泽林,让我身败名裂,然后你再出面杀了我。这样一来,你可就成了武林的大英雄了!”  上官无伋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也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可是她立即又沉下了脸,冷哂道:“我干嘛要听你的?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让你随便哄哄就傻了吗?”  “那姑娘想怎么样呢?”  “我……我要死亡帖!”  “姑娘不是看不入眼吗?”  “我改变主意了。反正人我已经帮你杀了,你又不肯给别的好处,我不要白不要。”  她这种人称得上世间仅有。  灰衣人笑了。他的笑声爽朗而悦耳,带有一种神秘的、与生俱来的感染力,与那沙哑的嗓音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  上官无伋微微一愣。  “你可比我想象地还要有趣地多!”他笑着从怀里拿出那一叠黑色纸片来,递给上官无伋,“十张,你可以数数。”  上官无伋一把抢过。  “为了避免麻烦,我把我的人带走没问题吧?”  “随便!你就行行好,把他埋了吧!”上官无伋瞄了眼全身浴血的汉子,“真可怜,死在自己的主子手上。”  灰衣人轻轻一拍手,就有一道身影迅速地从墙外掠进,将地上的尸体一把抱起,又迅速地掠上了墙头。与此同时,灰衣人足尖一点,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侯青栩可不是小角色,姑娘保重了。我还等着你来杀我呢!”  ×××××××××××××××××××××××××××××××××××××  我杀了元泽林?  我真的杀了元泽林?  当小巷再次平静下来后,上官无伋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在这个荒废的巷子里,在这片肮脏的地上,江湖人公认的正义领袖,“武林判官”元泽林就像条死狗一样(请原谅她的无礼)躺在这里了?  顾不上去看手中的死亡贴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匆匆地塞进怀里,就扯住元泽林的衣襟,将他的上半身一把拉起,就像研究稀世珍宝一般仔细地观察着。对尸体、尤其是全身是血的尸体,她总是特别地感兴趣。她甚至还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倾听,任由那头乌黑闪亮的秀发与白嫩的脸颊沾上斑斑血迹。  心跳已停,心脉已断。  真的死了!  她松开手,任由尸体摔在地上。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从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灰衣人说的不错。虽然是他把人引来这里,也是他吹的笛子,可是杀死元泽林的,的的确确是她上官无伋。  我才是凶手!  上官无伋不由笑了。  不管灰衣人打的什么算盘,反正她原本就想挑战元泽林的,只是不小心把他给杀了而已。这正是她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尸体送去给侯青栩,看看这个天才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她绝对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刚一这么想着,她立即就把尸体扛了起来,大步往巷口走去。  “慢着!”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上官无伋一转身就看到了墙头上的那个身影。  天!今天的小巷有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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