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连续吃了几天素斋,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去表示关心关心了。 “这些百果仁,什锦糕点都是我叫厨房帮你做的,你尝尝。”谢元娘打开食盒,果见里面有两碟精致的点心,点心小巧可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往日里,谢月见了还会点头表示喜欢,近日来她吃的东西除了素就是素,见到这些就差没吐出来了,哪还会哪个功夫去讨好别人。 她微微一偏头,脸色难看,“姐姐莫非当我是农家里的牛羊,整日吃这些。”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谢元娘却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轻声道:“我是听说你最近在闹脾气,才拿了这些你平时爱吃的来逗你开心,你要是不领情,我这就收起来,以后我不再送过来了。” 谢月心里是气恼的,然而她要出去这屋子,还得谢元娘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说说话。如此想着,即使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心里恨得她要死,表面上也只好做罢,“妹妹不是在嫌弃姐姐送来的东西,实在是整天呆在屋子里闷得慌,连带一日三餐也没了胃口。”她幽幽道:“这段时间在屋子里思过,我是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求姐姐能在老夫人面前替我做个顺水人情,妹妹就算死也会感激姐姐一辈子的。” 真的已经思过了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谢元娘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分毫,她可是听说谢月整日在院子里打骂那些丫鬟,叫那些丫鬟都敢怒不敢言,她的脾气,一点也没变。 她叹气,“我也想替你多说些好话,可你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只要你把女戒抄出来了,你要出去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的。”她安抚地拍拍谢月的手背,“你还要再辛苦一段时间,不要着急,慢慢来。” 二姨娘如今也失势了,她如何能不着急? 老夫人嘴上是说她什么时候把女戒抄写一百遍什么时候就放她出来,但真的那个时候,左右还不是她一句话,她的自由还不是拿捏在老夫人的手里。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倒是想过要让丫鬟们来代她抄写,而丫鬟们本就没学问,要她们写字,还不如叫她们去干粗活来得痛快。这一来二去的,就拖了这么多天,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烦躁。 一百遍不算少,真要抄起来,还不累断她的手。 她可怜兮兮地道:“姐姐就帮妹妹这一次,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不叫姐姐为难。” 往常她这样恳求谢元娘,谢元娘都会尽量替她办到,就在她盼着谢元娘答应她的时候,谢元娘却说:“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她的火,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 从院子里出来,小菊难掩欢愉,笑得眉眼弯弯,合不拢嘴,“小姐,我从来没见过二小姐的脸色那么难看,牙齿都快被她咬断了,然而她还是拼命忍着,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谢元娘嘴角弯弯,转眼正了脸色打断她道:“别忘了正事。” 小菊道:“没忘,事儿已经办好了,信应该已经送到二小姐手里了。” 屋内,谢月气得满脸通红,手起手落,又一件瓷器被她扫落在地。 门板被扣响,却是汀兰,她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到谢月面前,递给她,“刚才有个小厮跑来后门送信,说是给小姐您的。” 谢月的脸色稍霁,缓口气,把信拆开,信是用最普通的纸质写的,奇怪的是,上面没有写上名字。汀兰稍有疑惑,往常送信来的都是韩子砚,这次毫不意外也是他,可是信封上没属上名字,还是头一次。 她没有再想下去,不料谢月猛的将信撕碎,狠狠地丢在地上,面色铁青,张嘴就骂:“韩子砚,你真不是人。”头上的珠钗剧烈颤抖着,谢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汀兰心中一惊,直觉是信上的内容有问题,她不敢收拾纸碎,只得上前说道:“小姐,不气,咱们不要生气。” 谢月正在气头上,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缓缓抬头,目光怨毒,整张脸都快扭曲了,成功地把汀兰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 谁知她刚动了两步,谢月更加气恼,抬手扇了她一巴掌,骂道:“贱蹄子,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红印,汀兰无故被扇,心里着实委屈,哽咽道:“奴婢没有。”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还敢顶嘴。”谢月吼道:“韩子砚背着我在外面厮/混,你……” 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谢月张嘴“哇”的一口,竟是气得吐出血来。 血落在她脸上,眼前是一片血红,汀兰简直快被吓坏了,哭着向外面喊叫。 外头的人很快就进来,一整个下午,谢府的人都在忙着谢月的事,又是请大夫又是去和老夫人求情,谢月的情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如今当家的是三姨娘,她自然要过来,她到怜香院后,大夫正好从里面出来,三姨娘就问:“二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才会一口血喷出来,又开了一张药方,交由小丫鬟出抓药。 三姨娘原不管谢月的死活的,也就随意的关心几句,至于大夫说的那句“急火攻心”,谢月最近又是摔东西又是拿院子里的丫鬟出气的,这个病因也是有理可寻的。她没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彼此都好。 再加上汀兰第一时间把信收起来,不敢展现于人前,其他人也就不清楚谢月究竟是怎么被气得吐血的,这件事就这样被瞒了下来。 谢月的这个小插曲完全没影响到谢元娘的日常生活,当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时,她故作吃惊了一阵,就派了个丫鬟去问候一下,如此就算过了。 信是她找高手模仿韩子砚的笔迹写的,内容无非是向女方诉说他许久未见其人如何的想念,信上却没提到人名。 这点在谢月看来,韩子砚是不想给别人知道对方是谁才故意不署名,只是不明白信为何会落到她的手里,或许是小厮以为韩子砚要送的人是她。但也说不通,信要送给谁,难道他不会再三嘱咐? 答案如何,谢月在病中也没多少精力去想了。韩子砚本就喜欢拈花惹草,这下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二妹妹也是个蠢的。”谢元娘毫不吝啬地评价。 小菊一听就明白了,明摆着的事儿她也没想明白,偏在那里生气,只知道玩小性子,难怪谢元娘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对付她,只要她和韩子砚的关系破裂,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即使此事将来会被韩子砚糊弄过去,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不怕没有爆发的那一天,这才是谢元娘最终的目的。 “二小姐在病中,没精力去想别的。”小菊说,“至于那封信,奴婢已经打听到被二小姐给撕了,倒是省了我们一番力气。” “二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谢元娘忽然就问。 小菊如实回答道:“听说二小姐病得很严重,想去看望她,却被拦着不给出门,现在在打发着小丫头去向老夫人求情呢,可惜老夫人连个面也不给见,听说还请了三姨娘过去。” 原来是病急乱投医,看来三姨娘可以好好出一口恶气了。 深宅大院里,没有哪个女人是简单的,一个打压一个,逮着机会就想明嘲暗讽,估计下一个被气病的就是二姨娘了。 谢元娘目光沉沉,“太得意了可不是好事。”小菊忽然就不说话了,谢元娘又说:“不过她也没太嚣张,没闹出什么来,不然我就真的觉得她不适合管家。” “忍了这么多年,也怪不得她。”小菊很罕见地为她说话,“三姨娘是急了些,终究还是个会隐忍的。”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还在乎这一时,被奶奶知道了,又该说她的不是,还浪费了我一番心血。”她看了小菊一眼,“你去和绿钧院的吴妈妈说说,让她多给三姨娘提个醒,忍字头上一把刀,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小菊点头应是,谢元娘轻声嘀咕道:“身在后院,要谨言慎行,不该惹的麻烦,再小也不能惹上身,被人拿了短处,就该说你的不是了。”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旁人听的。 小菊就若有所思起来,她不禁一脸佩服,“您这肠子里,弯弯绕绕的可真多,我就学不来。” 谢元娘莞尔一笑,就叹了口气,“还不是被逼出来的,你是没看过别的,那些才是真正的人精,走错一步足够要了你的命,我还好,有嫡女这个身份支撑着,要是换成别的,就真的是举步维艰了。” 她该庆幸,老天对她还是不薄的,至少她的身份没变,没落了个尴尬的下场。 小菊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第二天吃过午饭,谢元娘在小菊的陪同下再次出府,这次去的,不再是瓷器铺,而是一家药铺,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那里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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