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使用弩*箭,使用弓箭的难度要大得多。弩*箭是机簧激发,弩手只负责瞄准。弓箭却是人力激发,对体力有很高的要求,并且张弓发力的情况下,准确度也会受到影响。南人力气有限,习惯使用弩*箭,狼族体力充沛,习惯使用弓箭。  此外,南北双方的自然资源、科技能力与工艺水平,也是关键性的制约因素。北方匮乏制造弩*弓的资源,尤其是高品质的熟铁,即使有资源,他们也没有南方的加工工艺,制造不出合格的弩*弓来。  万事有利亦有弊,客观条件也罢、主观选择也罢,因为只能使用弓箭,在狼族之中,逐渐催生出一类令人闻风丧胆的超级射手——骑射者!按照狼族的说法,一个骑射者抵得上十个普通武士。在这里遇到骑射者,也算是司午衡倒霉。  司午衡的身形还算灵活,速度也不慢,可是在没膝深的积雪中,他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不给骑射者出手的机会,他还必须频繁进行变线。这种逃跑,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只要他的速度稍微降下来,以骑射者的射术,就可以轻松把他射倒。  这样拼命地折返跑,刚跑出十几丈远,司午衡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爆发到了极点,“通通”地似乎能够从胸腔里面跳出来。太阳穴里面,也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这两个王庭卫士配合得很默契。一个握着狼族特有的弯刀,赶着马匹追逐司午衡,几次差点劈到他,另一个不紧不慢地跟在不远处,已经把弓箭半拉开了。在这个距离,根本不必满弓就可以射杀司午衡。司午衡还活着,不单是他跑得快,最主要的是,这两个王庭卫士想活捉刺杀小王子的凶手。  司午衡在积雪中拼命跳跃、翻滚,后来又进入了洼地,骑射者怕不小心一箭把他射死了。加上他们查看过地窝子里面的情形,推测到有两个凶手。既然另外一个凶手没有露面,骑射者就一直在暗中戒备,暂时并没有出手。  按照谢迁安、司午衡的盘算,用尿液淋过的干牛肉把牧羊犬吸引过来后,司午衡从侧面缓坡上射杀牧羊犬,然后朝着缓坡下的洼地逃窜,当敌人追击过来的时候,谢迁安就埋伏在缓坡顶部伺机偷袭。  可他们也没料到,对方居然有骑射者。如此一来,谢迁安就不敢袭击前面那人,而是必须先击杀骑射者,不过司午衡就狼狈了。前面那个王庭卫士驱马踏上缓坡后,顺着地势再朝洼地里追击,马匹的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撵得司午衡在雪地里乱滚,生怕被王庭卫士手里的弯刀砍到。  就在司午衡接近力竭的时候,骑射者坐下的马匹忽然人立而起,把他颠了下来。原来骑射者在缓坡上观察情况、调整射击位置的时候,终于靠近了谢迁安的伏击点。谢迁安拿着从狼族那里缴获来的弯刀,狠狠一刀砍在马匹的前腿上。骑射者以为第二个敌人会潜伏在司午衡奔行的路线上,没想到却在自己的脚下。  狼族骑射者马术娴熟,情急之下,松开长弓抱住马脖子,双臂一使劲,双脚就离了脚蹬,然后一个飞跃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已经把腰间的弯刀拔了出来。  骑射者的长弓脱手,司午衡也就没有了忌惮,可以回头与那个王庭卫士抗衡。他一个翻滚避开王庭卫士的弯刀后,顺手用短刀在马屁股上戳了一下。战马一声长嘶,朝前面蹿了出去。王庭卫士看战马吃痛,知道控制不住,顺势一飞身也跳了下来。  于是瞬息之间,谢迁安与骑射者、司午衡与王庭卫士,就分别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不过这个局面很快被打破,骑射者不以刀术见长,对谢迁安还有两分忌惮,没有急着动手。另外一个王庭卫士,却根本没有把身形瘦弱的司午衡放在眼里,眼见得心爱的战马受伤,他落地观察清楚情况后,便握着弯刀朝司午衡步步逼近。  狼族的弯刀大约三尺长,弧度很大,特别适合骑兵使用,步战的时候,弯刀并不太理想。可司午衡手里反握的短刀才七、八寸长,更不利于步战。  王庭卫士进逼的时候,司午衡一边缓步后退,一边平缓剧烈的心跳。刚才那阵奔逃,早就达到了他体能的极限。一个王庭卫士骑着马近身追击,一个骑射者在不远处瞄准,脚下是没膝深的积雪,司午衡没有受伤,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王庭卫士终于靠近了司午衡,挥着弯刀劈了下来。司午衡一个侧身,借势用短刀拨开弯刀,然后不退反进,揉到了王庭卫士的怀中,短刀径直朝他胸脯扎去,却被对方轻松握住了手腕。这时王庭卫士右手握着弯刀回削,在司午衡的背上拉了一下。只是这种姿势很难发力,司午衡又穿着厚厚的皮袍,弯刀并未给他造成严重伤害。王庭卫士抬手准备再次回割的时候,司午衡的左手已经持着一根弩*箭,狠狠扎到了王庭卫士的腰间,径直捅到了肾脏里面。  这是司午衡的绝招。虽然是弩手,但身为斥候,与人近战的机会也不少。他身体瘦弱,拼力气不是强项,拿着长兵器对劈的话,十有八九扛不过对方。可司午衡身体灵活、动作敏捷,谢迁安就帮他设计了这么一个简单实用的招数。  王庭卫士倒下时,骑射者与谢迁安也纠缠到了一起。几个照面之后,谢迁安就落了下风。  一来他左肩的伤没好,尽管是右手持刀,却依然会影响他的发力。二来他习惯使用长刀,可武库司配发的劣质长刀,已然在地窝子里面损毁,便只好把那个小王子的弯刀摸了过来。与武库司制造的劣质长刀比起来,狼族小王子的弯刀是另一个极端,都算得上是神兵利器了。可惜的是,谢迁安伤后只能单手发力,否则找准机会双手持刀全力对砍一次,没准就把对方的弯刀削断了。  看谢迁安形势不好,司午衡顾不上背部的伤,勉力朝刚才自己埋伏的位置跑去,他的短弩还在那里扔着呢!  这时骑射者一声唿哨,剩余的那匹战马飞快地奔跑了过来。司午衡刚弯腰捡起短弩,骑射者已经轻松逼退谢迁安,然后跳上马背*飞速逃开。司午衡连忙装上弩*箭准备激发,可骑射者已然远去,短弩早射不到了。  这时谢迁安才留意到司午衡背上的伤:“午衡,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就这么一会,司午衡背上的血污已经把衣服冻住,根本撕不下来。不过这也说明出血不多,伤口不算严重。谢迁安不敢硬撕,否则很可能使得伤口重新开裂。  “咦,你这小子倒是未卜先知,背上还绑着一层束带!”  司午衡含糊其辞:“天冷,就多绑了一层。”  谢迁安并未深究,掀起衣服帮司午衡抹药的时候,嘴里又开始打趣他:“看你单单瘦瘦的,背上的肉却不少,又白又嫩的,一点不比明珠楼的头牌仙子差!”  天命皇朝最有名的妓院就是明珠楼,里面都是高级妓*女,被称为仙子。谢迁安当年也富贵过,没少在明珠楼潇洒。如今沦落到军伍中,连最低级的私娼都很难负担得起,就只能吹嘘当年在明珠楼的事迹过干瘾了。  司午衡脸一红,假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咝,好痛!先这样吧,伤不重,回头再处理!”  别看谢迁安表面上开玩笑,其实他心里着急得很。认定司午衡的伤确实没有大碍,他就胡乱从包裹里翻出件闲置的衣服,帮司午衡连人带伤口包裹了起来。  “午衡,还能走吗?”  司午衡咬牙道:“走不了也得走,这个骑射者主动逃跑,肯定是回去搬救兵了!”  谢迁安把包裹背好,又捡起了骑射者那柄长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猎狼弓,没准还是所谓的高级魂兵呢,拿回去后正好给齐羽用。咱们走吧,可惜那两匹马都受伤逃跑了!对方骑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咱们只能朝山里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申齐羽也是一名斥候,乃是斥候中有名的射手,与谢迁安、司午衡的关系很好。在与司午衡搭档之前,谢迁安就曾经多次与申齐羽一起到北地执行任务。  至于魂兵,乃是狼族的说法,意即杀过人上面纠缠有冤魂的兵器。狼族认为,这样的兵器带有杀气,威力能够得到提升。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不过这对兵器的主人是一种心理暗示,有利于他们的发挥。此外,魂兵的主人自然就杀过人,而杀过人的人,再杀人的时候,自然也就胆气百倍。  司午衡停顿了一下:“谢大哥,我记得当初从这里北上的时候,离这几里外有户牧民……”  谢迁安沉默了一会:“嗯,也只得如此了!”  北上的时候,谢迁安、司午衡一直躲着狼族。这里早就超出了狼族划定的贸易区域,一旦被狼族发现,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被狼族抓起来送官,二是被狼族劫杀。根据狼族的法律,私自离开贸易区域的南方商人,任何狼族都可以随意处置,杀了还能领赏。  出于同样的原因,南逃的时候,谢迁安、司午衡也要躲着狼族。可现在王庭卫士已经追上来,再掩藏形迹就失去了意义。当今之计,夺取马匹快速逃亡才是关键。  因为气候反常,眼下的牧民还在猫冬,马匹就在毡房附近圈着。谢迁安、司午衡要盗马,必然会惊动牧民。狼族生来体型高大、性格勇猛,并且他们最恨盗马贼,一旦惊动牧民,又免不了一番恶斗。谢迁安、司午衡都受了伤,没有把握再跟狼族正面打斗。要想平安盗马,就必须先设法杀人了!  作为经常在北地行动的斥候,谢迁安不是没有干过类似的事。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不愿偷袭普通的牧民。相反,司午衡却没有这种道德洁癖。他自身的经历告诉他,该杀人的时候,就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否则只会导致自己被杀!  司午衡在谢迁安右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谢大哥还是宅心仁厚!”  谢迁安苦笑着摇头:“我们家的祖训,不到迫不得已之际,即使是抢劫的强盗,也尽量不要伤其性命!可干上这斥候的活后,哪里还留得了手,至少积累了十几条人命。单是今天,就又添了两条人命,可别提仁厚两字!不过午衡,这种袭杀平民的事还是尽量少做!”  司午衡点头:“这不是被逼无奈吗?如果不是被刚才这两个狼族追上来,我们偷偷潜回南方就是!”  现在还在刮着轻微的北风,为了不被牧民豢养的牧羊犬过早发现,他俩不得不绕了一大圈,从南面偷偷抵近毡房。离开毡房大约有数十丈远时,狗终于叫唤了起来。  谢迁安心底暗暗叫苦:“这家居然养着三条狗!”  狼族的牧羊犬体型巨大,食量也很大。狼族并没有稳定的粮食供应,人都饱一顿饿一顿的,就更别说狗了。为了节约粮食,狼族牧民一般都只养一、两条牧羊犬。遇到有三条牧羊犬的牧民,只能说谢迁安、司午衡倒霉。  这时毡房内传来了狼族男子呵斥牧羊犬的声音:“叫唤什么,又要吃的吗?”然后毡房门帘一掀,一个中年狼族走了出来。  谢迁安慢慢走了过去,看似随意,实际正好挡住了后面雪地里趴着匍匐前进的司午衡。此时正是天变黑的时候,即使他不这么做,估计司午衡也不会暴露,除非那三条狗扑上来。  “安达,我在暴风雪中寻找走失的马群,不想迷了路,马也走丢了,能否给点吃的?”安达是狼族语言,也即兄弟之意。狼族地广人稀,即使陌生人相见,彼此也很亲热,通常用安达来称呼对方。  在北地这么多年,谢迁安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狼族语言,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他现在穿着狼族的皮袍,满脸风霜之色,编的理由再应景不过,又是一口标准的狼族口音,那个狼族并没有怀疑。  “嘘,别叫了!”那狼族一边把三条狗喝止住,一边领着谢迁安往毡房那边走,“安达,先进来喝口奶茶、吃碗羊肉,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天一亮,我就借你一匹马,好返回自己的毡房。对了,你的毡房……”  那狼族的话还没说完,司午衡已经找到空档,非常准确地把弩*箭从侧后方射到了他的颈动脉上。谢迁安听得弩*箭“嗖”的一声,就顺势抱住那个狼族,紧紧捂住了他的嘴。那狼族咽喉里发出一阵无意义的浑浊声音,被谢迁安缓缓放到了地上。  三条牧羊犬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可它们刚刚被主人喝止过,却不敢上来攻击,只是低声呜咽起来,似乎在互相商量似的。  这时司午衡已经再次上好弩*箭,站起来猫着身子小跑着赶了上来。那三条狗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吠叫着扑了过来。在它们简单的头脑中,已经判定司午衡为敌人,却忽视了刚才主人准备要当客人接待的谢迁安。  司午衡出手如电,又射杀了最前面那条狗。谢迁安则掏出弯刀,趁它们经过身侧时,在最落后那条牧羊犬的腰部割了一刀。剩下那条牧羊犬扑到了司午衡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臂。可这是司午衡故意卖的破绽,也是斥候对付野兽、家犬的惯用招数。司午衡的左臂牢牢绑着一圈树棍,牧羊犬根本就咬不动。而牧羊犬咬住左臂不放的时候,司午衡轻松地把短刀捅进了它的心口。  狗叫的时候,毡房里面又有动静,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狼族。看到外面的情形,那女子只是大声尖叫,那男子却红着眼睛,挥舞着弯刀朝谢迁安扑了过来。剩下最后那条狗腰间受了伤,却依然勇猛,跟着主人一起跃向了谢迁安。  谢迁安心底叹息了一声。电光火石间,他已经看清楚。那个男子看起来高大魁梧,可面容稚嫩,顶多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并且他的刀法散乱无序,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对谢迁安来说,这样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根本不用费劲。  双方一个错身之后,谢迁安还站着,那少年狼族却扑通一声倒地,毫无保护的腰腹处被谢迁安拉了一道尺余长、几寸深的口子,连内脏都掉了出来,显见得是活不成了。那条狗扑了个空,看小主人也倒下,它惶急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也不知是想要保护女主人,还是为了向女主人寻求保护,它又掉头向毡房门口那个已经彻底吓傻了女狼族跑去。可它刚跑几步,脖颈后部又中了一支弩*箭,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刚好跌落在女主人的脚下。  那女子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疯了似的舞动双手朝谢迁安击打过来。谢迁安再次闪避,然后倒转刀把在她后脑上重重砸了一下。这女子的动作和叫声戛然而止,然后扑通一声倒地。  放下弯刀后,谢迁安咬着牙,微微扭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伤刚开始好转,但他已经开始提前进行恢复性的运动。以他的经验,受伤的关节位置,越早活动恢复得越快。如果一味地养着,反而恢复得慢。不过这样做也有代价,那就是必须忍受剧痛!  司午衡走了过来:“谢大哥,能不能不老把这种事推到我头上?”  谢迁安摇头:“老了,下不去手杀女人!”  司午衡也不愿意用刀子,只是踢一脚把那女人翻过来,往她左胸上射了一支弩*箭。这箭刚好从第三、四根肋骨间射入,直接命中心脏。虽然被肋骨一卡,只射进去三、四寸深,但也足以致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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