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顾砚清感觉全身燥热,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身上湿哒哒黏糊糊的很难受,嗓子很疼,渴望有一些水能滋润一下。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并不是很自如,周围很安静,偶尔能听见鸟鸣声。眼皮沉重,他试图挣开眼睛却以失败告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顾砚清已经能勉强挣开眼睛了。这是一个木屋,简陋粗糙,一眼就能看尽。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就没有别的家具了。墙上挂着蓑笠和一捆绳子,门半敞着,顾砚清竭力将视线转向门外。    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草地,没有人。    顾砚清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复而眯上眼,不多时,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倏地睁开眼,眼底泛过一抹厉色。但无法动弹的身子让他有些颓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脚踩着草地索索作响,听那声音,好似只有一个人。    吱呀~    半敞着的门被推开,顾砚清半眯着眼看向门边,进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皮肤黝黑,穿着一身褐色短打,头发用发带束在头顶。    少年怀中抱着一张皮毛,因为皮毛太大,他时不时得往上送一下,半张脸被遮在皮毛之后。    费力地将皮毛放在床上,摊开来,轻轻地盖在顾砚清身上,少年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顾砚清看着少年转身出了木屋,掩好了木门。挪动着手指,够到腰侧的腰带,从腰带内侧抠出一小节竹筒,将竹筒对准了敞着的窗户,用力按了下去,然后放心地再次晕了过去。    一道白光从窗户冲出,炸响在天空。    ……    顾砚清是被震醒的,睁开眼发现是在马车上。除了车轱辘声没有其他,车厢被遮的透实,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试着动了动,身体已经有了知觉,不小心扯动了胸口的伤,闷哼一声,让他疼的眼前一瞬间有些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听到车内的动静,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一个黑影钻进了车厢。    “主子,你醒了?”原来是木二。他右手被夹板固定着吊在脖子上,脸色苍白,看起来也伤的不轻。    顾砚清扶着木二的左手,缓缓坐起,靠在侧壁上,缓了一口气,道:“现在是在哪里?其他人呢?”    木二沉默了片刻,压抑的声音中有些颤抖:“再走十几里就是扎凉城了,除了属下,其他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顾砚清抿唇,心情沉痛,“是我思虑不周。”    “保护主子是属下的职责。”木二半跪在车厢内,垂头。    顾砚清没作声,须臾,道:“现在不能去扎凉城。”    木二沉吟:“主子是担心呼齐哈在扎凉城设了埋伏?”    顾砚清轻嗤:“呼齐哈可比他老子聪明多了。”    “那现在去哪?”    顾砚清轻轻喘了口气,平息一下胸口的钝痛,决绝道:“去落日城!”    木二应了声是,转身出了车厢,关上车门,马车迅速掉转方向,消失在了原地,往落日城而去。    ……    方玉瑾携着一身风尘到达肃州城的时候,顾砚清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了,除了那次伏鹰城传来的消息之后,期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顾砚清失踪后没几天,军需就到达了肃州城,一起过来的还有接替顾砚清的赵林——古建林的副将。    方玉瑾没有去找当地知府,只是给方铭浩传了消息,然后租了一间小院住下,让带来的几个亲兵每日打探顾砚清的消息。    九月底的西北已经有了凉意,方玉瑾拢了拢罩衫,斜靠在廊柱上。    “小姐,听说五日前,在伏鹰城,呼齐哈抓住了世子爷的亲卫,如今尸体被挂在甘州城外曝晒呢。”杏枝匆匆从门外而来,神情悲痛而慌乱。    方玉瑾瞬间站直,脸色煞白,“情况属实吗?那可有世子的消息?”    杏枝泪盈于睫,点头道:“是金五亲眼所见。还没有发现世子的行踪,应是逃脱了。可是金二、木三他们……呜……”    方玉瑾眨了眨眼,心中钝痛,竭力将眼中的泪意压下,“若是世子平安,定会想办法带回他们的。”    杏枝点头,哭的不能自已,五行卫,金木水火土五行,每行五人,都是孤儿,被王府收留,一同长大,感情如亲人一般,如今看到亲人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曝晒,可想而知杏枝的心情有多么悲痛。    方玉瑾没有上前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于失去亲人的人来说,不能感同身受,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不如安静地陪伴她。    杏枝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声音沙哑哽咽:“小姐,那我们怎么办?”    方玉瑾轻抚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柔声道:“我会与木一和金五商量,你先去休息。”    杏枝摇摇头,眼神坚定,“我要和小姐一起。”    方玉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那你莫哭了,眼睛都肿了。”说完对着天空打了个手势。    杏枝含泪点点头,乖乖站在方玉瑾身后,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院中倏然出现两个人影,正式木一和金五,两人气息浮动,悲伤弥漫周身,前几日虽也疲惫憔悴,但精神尚可,如今却似失了元气一般,颓然无神。    木一的目光从出现后就一直落在方玉瑾身后的杏枝身上,懊恼、自责、怜惜、深情。方玉瑾看了看木一,再回头看看低着头的杏枝,有些恍然。    金五拉了木一一把,将木一拉着一起单膝跪地,木一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杏枝身上收回,与金五一同行礼道:“世子夫人。”     方玉瑾抬手叫起,刚开始被叫世子夫人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听得多了,早已经习惯,说了几次让他们改口也无用,便随他们去了。    她此时心中纠结,为难地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开口,金五乖觉,率先开口问道:“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方玉瑾张了张嘴,出口的话又在口腔里打了个转:“你确定甘州城外挂着的是世子的暗卫吗?”    金五眸光暗淡,沉声回到:“属下确定,我们五行卫一同长大,绝对不会认错的。此次跟随世子出来的暗卫有四人,”声音颤抖压抑,带着几分沉痛,“除了随行的亲卫外,金二、木三和水三都被挂在城墙上。木二应该和世子一同逃脱了,只是不知两人是否在一起。属下已经尝试联系,还未有回复。”    方玉瑾点头:“他向来行事缜密,此次怎会失算,损失如此严重?”虽是疑问,但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定是亲卫里出了叛徒!世子的亲卫都是王爷一手挑选,曾经都受过王爷的恩惠,谁想竟是养出了一头白眼狼!”木一右手握拳,狠狠击在左手掌心上,愤愤道。    金五也有些恼怒,但毕竟年长些,不似木一般冲动,只握着拳一言不发。    方玉瑾垂眸,眸中闪烁不定,光凭小小的亲卫可没能力能直接联系到戎国人,定是这边有人和戎国那边达成了共识又知晓顾砚清的计策,于是里应外合,将计就计,打了顾砚清一个措手不及!既除了顾砚清,又能不沾一点血腥,哼,好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用心良苦。    “世子生死不明,而京城众人皆知我来了西北寻找世子,如今这消息也差不多该传到西北了,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捉了我,好威逼世子出现。”    方玉瑾手撑在廊柱上,低眸沉思,须臾,道:“这个院子不能住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盯上。这次跟来的人太少了,你们虽然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杏枝,你和梅枝速速收拾了行礼,我们去郑知府府上借住。”    杏枝忙行了应是,抬头快速地看了木一一眼,转身沿着围廊回了主屋。    木一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被金五一把拉住,才没失态,只是那眼珠子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杏枝消失的方向。    方玉瑾低低笑了一声,木一被笑得回过神来,讪讪看了方玉瑾一眼,挠了挠脑袋。    金五捂脸,自家兄弟真是丢脸至极。    方玉瑾笑了一会儿才敛了神色,对木一说道:“若是此次能安全将世子救回,我会同世子提你们的事,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你需全力对待,不可分了心神。”    木一闻言挺直了背脊,神情郑重:“夫人放心,木一绝不是轻重不分之人。”    方玉瑾颔首,目光沉重地扫了两人一眼:“此后定是危险重重,我希望今后我们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是!请世子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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