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维森太太下了悬浮轨车，她理了理身上不算是新的深蓝色工装，看着不远处外墙已经有些剥落的建筑，眼中有些厌倦，她拿好手中的金属盒子，看了眼手背上的数字，打起精神的走近那个架着“博提尼机甲维修分会”招牌的建筑。　　她伸出手背在门口一刷，应当出现蓝光和提示音的拟态机器人只是更加呆滞的看着红发女人。　　加完班又要上早班的维森太太简直要被分会这个老旧的签到机气死，她狠狠的敲了机器人的头一下，机器人的显示屏上闪了一会儿雪花，发出“滴滴”的警告声。　　她的动作被值晚夜班的同事看见，同事挂着青黑的眼圈，笑道：“维森，它都和分会一样老了，别虐/待刷卡机了。”　　说着，同事扭开刷卡机器人的后脑金属板，调了两根电线，然后合上金属板，“你再试试。”　　维森太太将手背凑上去，一道莹蓝色的光闪过去——　　刷卡机器人：“滴，自/由人，刷卡成功，迟到2分种，扣除200星际币。”　　“卧/槽！”维森太太抬腿一脚揣在那个机器人身上，“去你大/爷！”　　同事看着背后像是燃起熊熊火焰的维森太太，缩缩脖子，快步回家去了。　　维森太太被扣200薪水的愤怒心情一直持续到午饭时间，她在取餐口犹豫几番，最终刷了一份D级营养液，　　维森太太站在加热器面前，看了看手中的金属盒，又看了看手中的营养液，满心疲惫的将两样东西塞了进去。　　两分钟后——　　“好烫。”维森太太捏着盒子的一角，忍着烫，迅速的移动到一旁的餐桌上。　　打开金属盒，一股朴实的食物香气伴随着水气蒸腾而出，维森太太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原本不太饿的肚子应时的轰鸣一声。　　她拿起盒中的叉子，迫不及待的戳了一块土豆饼放进嘴里，虽然被重新加热过一次，洋芋擦擦不再有那一层焦脆，但是里面软糯的口感瞬间填满了维森太太的口腔。　　红发女人发出一声轻叹，在一上午的烦心事和工作下，来一份这样的午餐总比口感怪异的营养液好许多。　　等维森太太摩拳擦掌的打算再来一口时，却被身边的目光定着动作——　　众人：这是什么？　　“呵……”维森太太看着周边端着马克杯，却眼中泛着绿光的同事，深棕眼瞳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想尝尝吗？”　　……　　维森太太端着茶杯，将昨天的情景叙述完，不由得感叹：“那帮人真是疯了，竟然敢吃，我第一吃洋芋擦擦的时候还犹豫半天呢。”　　“所以说……”被放到茶几上的马克杯发出一声轻响，维森太太笃定的说：“我们要把这种新型的食物推/广出去。”　　“什么？！推/广出去？！”刚吃饱喝足的林恩猛的站起来，这是多少人要和自己抢口粮？！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男人反而皱起眉，严肃的问：“维森太太，工厂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维森太太看着这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从第一眼看见海曼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个普通人，这要感谢她的丈夫，让她有了异常敏锐的观察力。　　“没什么事，顶多是订单减少的问题。”维森太太摇摇头。　　林恩听到维森太太工作的机甲维修分会订单减少，又想起几十年/前博提尼星机械辉煌的时候，神情不由地落寞起来，“看来，这个月机械工厂的工/资也会减少了。”　　“想当年，博提尼星登上/海文首都星的头条时，机械工厂天天加班，现在真是……”　　爱德格看着失落悲伤的父亲，安慰道：“爸，现在整个星盟的机械行业都不景气，更别提博提尼了。”　　是的，星盟机械业自从机甲的出现，达到了顶峰，随着各种机械，机甲被发明组装起来，机械市场也不可避免的饱和了，顶峰之后就是衰落。　　面对这种现象，祝大厨只能面无表情的说一句，谁叫你们没有厨！具和餐！具啊，怪谁？　　维森太太很好的没让这个话题继续发展下去，“我的工友想要祝郁做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林恩迷茫的左右看看，“她只是……”　　爱德格很有幸的见了自己老爸三秒变脸。　　反应慢半拍的林恩中年大叔，哀嚎的倒在沙发里，一副“我想静静”的样子捂着脸，闷声道：“我家都快饿死了……”　　维森太太将一个抱枕拍在他的脸上，“你不是有营养液吗？”　　“谁要喝那种东西啊！”林恩在抱枕下挣扎的做着最后的抗争。　　维森太太十分轻/松的镇/压了林恩的起/义，继续和祝郁商量，“那天我把你做的土豆饼带到分会，打算当零食吃掉。”　　“洋芋擦擦。”祝大厨严谨的纠正维森太太的称呼。　　女人无奈的看着女孩乌黑眼珠中的认真，重新说道：“洋芋擦擦。”　　她撩撩火红的长发，“然后被那群饿死鬼看见了，就要求我多带点尝尝……”　　祝郁点点头表示明白，想到家中土豆的储存量，女孩苦恼的皱眉，现在维持林恩家日常三餐的都是她和海曼去森林中收集的，要是大量制/作，推向市场的话，恐怕储存量就不太够了……　　还没等祝郁说出困难所在，一旁一脸思索的海曼就沉声道：“你的要求恐怕我们暂时做不到。”　　维森太太皱眉，深棕色的眼中紧紧的盯着海曼，“为什么？”　　“食材不够。”海曼摇摇头，脸上有些无可奈何，“现在这些食材都是祝郁和我从植物研究所中收集的，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大量制/作食物。”　　维森太太自从上次从林恩家吃到那些不同于营养液的食物，就知道被营养液垄断的博提尼星将要迎来一次变革，和一个隐而不露的巨大“蛋糕”。　　“有没有办法可以将这些食材大量生产？”女人深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多年的分会后勤工作让她很快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祝郁：蔬菜大棚啊。　　“什么？”海曼听见祝郁喃喃自语的声音，好奇的问：“什么大棚？”　　他看着女孩鲜少露/出表情的脸怔愣了一下，乌黑的眼中露/出一点错愕，海曼的嘴唇勾起，难得将一些麻烦事抛到脑后，“你刚才说的啊，什么大棚？”　　祝大厨摸/摸鼻子，重复了那个词，“蔬菜大棚？”　　“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某种效能低下，只出现历/史书中的物品。”维森太太一挑眉说：“真的能提高食材的产量？”　　祝郁想了一下以前跟着居委会踏青时，去近郊看到的草莓大棚，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种大棚可以反季节种植一些蔬菜，可以提高一些产量，但是……”　　听到这儿，维森太太也不由得着急起来，“但是什么？”　　“占地面积大，而且需要人工。”祝大厨一脸“我只是一个厨师，不会种菜”的无奈表情。　　海曼思考了一下，“能给我画张图吗？”　　听见他的这句话，深知祝郁灵魂画手画风的爱德格呻/吟一声，嘟囔道：“灾/难……”　　祝郁想起上次自己画的炒锅，耳尖一红，她强装淡定的点开手背上的身份芯片，用手指在虚拟屏上涂涂画画着。　　爱德格看她涂得认真，便凑过去看了一眼，作为一个标准的机械工科男，他看着祝大厨的手指在屏幕上极为流畅的画出一个半圆柱体——　　“……祝姐姐，你还是给我描述一下，我来画吧。”　　少年看着祝郁手上极为抽象的圆柱体，嘴角抽/搐，认真的提着建议。　　海曼侧过身来，忍着笑，“蔬菜大棚是半圆柱体吗？”　　祝郁将自己惨不忍睹的画作投放到半空中，“蔬菜大棚就是利/用支撑架和塑料薄膜为蔬菜提/供生长的温度和湿度。”　　“哦，原来如此。”维森太太摸/着下巴，喃喃道：“不过要是用到塑料的话，只能去博物馆里找找了。”　　祝大厨：“……”　　海曼皱着眉看着漂浮在半空中抽象的简笔画，沉思了一会儿，伸手将虚拟屏拉倒自己身边，“听着原理很简单，可以动手试试。”　　说着，海曼带着询问对祝郁说：“可以用一下你的芯片吗？”　　祝郁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正闪闪发光的身份芯片，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将手伸了出去。　　海曼孩子气的一笑，他拉过祝郁伸出的手，点开虚拟屏，进入了一个页面，开始下载软件，无人注意的是男人耳后的“米粒”上兀地闪过一丝光芒。　　金发男人的动作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祝郁只感觉一只宽厚温暖的手虚虚的搭在自己的手背上，海曼手心的几处薄茧像是小猫的爪子，挠的她脸上微红。　　这时，海曼已经将虚拟屏移动到自己面前，点开那个新软件，严肃认真的研究起来。　　在居委会吃了小两百年狗粮的祝大厨表示：单身久了抗不住无形撩了……　　维森太太看食材来源问题有望解决，原本深皱的眉头也放松了几分，“祝小/姐，食材问题解决了之后，就要仰仗你了。”　　“叫我祝郁就好。”女孩抛开那点游离的思绪，回答：“现在食物推/广问题更加重要，毕竟现在营养液还是主流。”　　听到她的问题，火红长发的女人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眼中带着一点狡黠，“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分会中那帮人简直迫不及待的要尝尝祝郁你的手艺了。”　　祝郁茫然的眨眨眼，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回到昨天，维森太太热好自己的盒饭，打算来一场美食治愈心灵的旅程，却被身边一群厚脸皮的饿狼截了胡。　　一盒不算太多的洋芋擦擦很快被几个胆大的工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个干净，虽然一开始众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之后完全被土豆那焦香四溢、敦厚绵/软的口感征服了，纷纷向维森太太询问这是什么和怎么做。　　维森太太知道这是一个好时机，她能看出这种食物的发展前景，不但是因为祝郁的好手艺，也是因为营养液的现状。　　营养液从出现到成熟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它可以说是见证了星盟的发展，政/府一开始推/广这种东西是有利于人类的，但是营养液发展到现在已经违背了当时的初衷。　　博提尼星本就经济低迷，现在星上唯一一家营养液经销商还在提高价/格，分会里的很多人都叫苦不迭。　　维森太太又一个很敏锐的人，她发现了祝郁做的食物在补充能量上并不比营养液差，甚至在口感上更胜一筹……　　正在她两眼发光的划拉着心中的小算盘时，身边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考——　　“海曼哥/哥！这是！”　　只见爱德格睁着棕色大眼崇拜的倾身盯着海曼膝盖上的虚拟屏，不大的透/明虚拟屏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种数据分析，一个蔬菜大棚设计完整的出现在屏幕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