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安分分地睡在里头,耳旁是他均匀的呼吸,床上比软塌里舒服,迷糊中醒了。没料到这男人还会半夜起来捞她。闭眼,一方天地,昏昏沉沉。在门窗拍打声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耗着,直到熬不住,进入梦乡。    其实身旁的男人并没有传说中可怖,至少在她面前不是这样。    苏炙很守信用,答应下山,只带尔齐一人,便真的硬生生将他弟弟丢给了奶妈。望着那小家伙一脸无知坐在台阶上舔糖葫芦的模样,初一笑了笑,同唉声叹气的萧尔齐对视一眼,没办法,为了出去玩,只能让他委屈会儿。不带他也好,否则带上他,自己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萧尔齐如此想着,有了苏炙的通行令牌,一身儒衫的初一同精神抖擞的小王爷准时出门等在西口外,待到约定的时辰,男人带着李牧走出。依旧那副神情,男装打扮的女子上马和他共乘赤鹫,萧尔齐则和李牧各自驾马跟在后头,四人一前一后,匆匆消失在了桓龙山的树林中。    望着前方马匹上的两个“男人”,李牧心里默默纳闷,他家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莫非真是娶了媳妇儿变了样?不该吧,雷打不动的性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说变就变,真当翻书玩儿了。李牧皱眉抿唇,紧了紧领口,想到同孟珂打的赌,眉头越发紧锁。    相对于他的胡思乱想,旁边的少年倒是一脸得意。如今好不容易找着能说话的主,师娘当真是个靠得住的人,瞧这架势,一晚就将师傅拿下,活脱脱像他第二个娘。至少他娘这辈子只得一个优点,驯夫有道,把他爹吃得死死的,耗了半辈子都不敢翻身。    几人下山,速度很快,来到镇上游街才刚刚开始,他们紧赶慢赶找了间茶楼坐下,李牧上前一通忙活,定了个靠窗的位置,萧尔齐晃悠着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给了初一,一串留给自己。两人像半大的孩子,望着满街的花灯笼各式各样,配上洛耶族人跳舞游街,场面异常热闹。    因为今夜要多待些时辰,所以初一还是穿了男装。唇红齿白脸蛋清秀,乍看之下倒一点都不像男的,苏炙淡定饮茶,萧尔齐和李牧站到窗边,憋了一会儿初一忍不住,也跟着悻悻然靠过去同他们一起观望。旁边的李牧起先还拘着,可多说几句发现这女子性子大方,谈吐实在。也就慢慢放下戒备,听得出了神。    指着那两颊赤漆的洛耶族人,少年惊奇,转身看向吃糖葫芦的女子,疑道,“师娘,那是什么,怎的他的打扮跟其他族人不同?”    好整以暇地观望下头的舞蹈,目光落到为首的男子脸上,初一将食物咽下,露出笑颜,耐心解释,“洛耶族有地位分划,每到大节,脸上的漆便是身份的象征,像那种有好几道的人,定是尊贵非常,赤色不一般,他应该是洛耶族的圣使。”    少年专注地听,想到什么,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笑开,“什么怪习俗,照您这么说……那些个挂大黑脸的,岂不是洛耶族的族长?”    不置可否地点头,神情温柔,单手托腮,“你只说对一半,他们族长可不挂黑漆,是白的,且只在他们自个儿的大典上出现。”    萧尔齐闻声略微迟疑,偏头看了看身后兀自饮酒的师傅,回神撑头,“师娘怎么知道?难不成又是行宫册子里翻到的?”    说罢对方一顿,眼神掠过底下的人流,想到当初常常下山游荡的日子,悄悄朝身旁的少年递去眼神,会意而笑。“嗯,回头有空尔齐也看看吧,增点知识,保管你越看越起劲。”    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初一,不解扬声,“真有这么精彩?”  对于他的好奇,女子侧头莞尔,将手里的竹签搁到身后的桌上,神秘答,“只可意会,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一说完,底下又是一阵翻腾。那帮挂漆男子已经走了,换了新一轮的女子上阵。曼妙的舞姿比起男人来说更加吸引眼球。衣裙贴身,身段轻柔。连初一都不禁看出了神,别说身旁的李牧与尔齐。    小小年纪瞧起这些也不脸红心跳,目光清澈,藏着满满的兴奋与好奇。初一侧身望向苏炙,发现他没往下头看,好像今夜出门就为了跟前这几壶酒。趁着空隙悄悄挤过去,到他跟前指了指底下的人潮,男人点头,闷声饮酒。初一撇嘴,回神转身,再次被精彩的舞蹈拉去了注意力。    三人看得出神,尔齐不过瘾,拽着李牧又往下头跑,他不敢逆了这小霸王,紧紧跟上,少年拔高音调冲窗边的女子嚷道,“师娘,这儿太高,看不清。我们下去待会儿吧。”    一声唤后初一怔住,鬼使神差瞄了眼四周,不等他抬头,赶紧闪身溜过去,嘴上噤声,“嘘,小声些,别让人听着。”    挠挠鼻尖,意识到她今天穿的男装,少年面上一晒,心道大声了又如何,反正有师傅在,谁还能把他们怎的,笑眯眯张口,“知道了,快走吧,还有牧哥儿在了,您别怕。”    后半句是说给苏炙听的,看见他朝这边投来探寻的目光,少年一个激灵,同女子一样不敢看他,知道他会制止,蹑手蹑脚先后奔下了楼。    待到外头,街上的景象跟茶楼完全是两码事,看得真切不说,两旁人流更大,沉浸其中越发觉得欢快。初一小心躲在角落,没敢走得太近,李牧顾着她,也没有贸然上前。只有那乐在其中的萧尔齐,一个劲往前头奔,完全不管此刻的街上有多混乱。    不足片刻,细看之下再也见不着他的身影,女子蹙眉,赶紧让李牧去前边找找,鉴于此处太乱,只能扭头返回茶楼。途径街边小摊,不自觉被那些花灯拉去注意力,望着丰富多彩的灯笼,她顿住脚步,看了半响,默默挑一个。    如此她便独自徘徊在了小摊间,苏炙半响没见着人,饮去最后一口酒,起身下了楼。两人在喧嚣中不知不觉错过,待到她提着灯笼再回茶楼时,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初一纳闷,意识到他定是上了街。舒口气搁下手中的物件端端坐回椅子上,乖乖等他们回来。就着刚才吃剩的酥饼夹起来慢慢咀嚼。举止斯文,一眼能辨的女子模样。待了半响,饮了两杯茶,没把他们盼回来,倒惹了对面的两个陌生男人开始交头接耳。    “哥,你看窗边坐着那小子,该不是个小娘们儿吧?”才刚入座的瘦高男子擦了擦鼻子,冲他旁边的健壮大汉说着,指腹磨挲下巴,眼底放着的光。    健壮大汉同他一样不正经的笑,端起酒来饮了几口,乐道,“你有见过这么白的小子?那身子骨一看就是姑娘。枉你在外混了这么多年,连这都辨不出?”    瘦高男子若有所思地瞧着初一,不理会他的数落,扯过嘴角,玩味,“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怎的一个人坐窗边,要不咱俩上去陪她玩玩?”    壮汉闻言轻哼一声,他喜欢丰腴艳丽的女人,对这样的小丫头不感兴趣。含糊摇头,“要上你自己上,老子没兴趣,回头还得办正经事,悠着些,别误事儿。”    不等他制止,瘦高男子已然站起身,悠然自得地活动筋骨,眼睛都快落到初一的脖子根,色笑,“成,耽搁不了,你不去,老子先上了。”    目不斜视,语毕径直朝着窗边的姑娘而去,这里人多喧哗,他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腰上挂着弯刀,模样看着极不好惹,像哪个寨子里下来的土匪流氓。几步过去,停在初一跟前,引得垂首吃东西的她默默抬起了头,眼底布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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