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另一只妖孽    一觉醒来的建元帝,掸掸身上的灶灰,然后顺手在小厨房里面做了个早餐,十分老实地端到了关雎宫外面。    死缠烂打一通之后,总算是如愿进入了关雎宫里面。彼时的慕青衣正披着外衫坐在床边,三千如瀑的青丝披散,要多妩媚有多妩媚。她抱着莫小夭专注地逗弄着,而莫敬轩坐在一旁,一脸嫌弃地看着慕青衣怀中的小人。    建元帝一看儿子这么嫌弃自家闺女,立马不乐意了,把漆盘往桌上一放,三步两步冲到莫敬轩面前:“抱抱你妹妹去。”    哪晓得,莫敬轩也是个臭脾气外加十分耿直的货,彼时只有三岁的他,白眼一翻,头一撇奶声奶气地道:“太丑,不去。”    建元帝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到儿子脑袋上:“小兔崽子,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莫敬轩捂着脑袋很是忧伤,他有点怀疑人生,可能自己不是建元帝亲生这个结论一点毛病都没有。    慕青衣抱着莫小夭的手顿了顿,慢慢悠悠地抬起了眼睛,这爷俩一见,立马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吹着不知道跑了多少调的哨子,假装没事。    莫小夭之所以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长成了一个妖孽,其实主要的原因,恐怕还得归功在建元帝和慕青衣这俩身上,毕竟从前一个试验品,莫敬轩身上,就能隐隐地看出端倪。    如果说莫小夭在不久的未来成了晋安城中闻名上下的妖孽,那么莫敬轩在现在就是个闻名了整个大郑皇宫的妖孽。    作为大郑皇宫中最受宠的皇子,莫敬轩被建元帝寄予厚望,从小到大都是趴在建元帝批阅奏折的龙案上度过的,深受帝皇之气的熏陶,以至于识字这活都比寻常的皇子早了好些时候。    在建元帝意外发现莫敬轩识字的那天,二话没说,一把拎起了这货冷冷一笑:“小兔崽子,瞒得挺严实的。”    于是第二天,莫敬轩就被建元帝大义灭亲地提溜到了太傅面前,跟着建元帝其他的三个儿子一起学习。    此时的所有人们,都没有意识到莫敬轩妖孽的潜质,于是……莫敬轩入学堂的当天,太傅就有惊无喜地发现,建元帝给他送来要求特别□□的这个皇子,并不如同他吹嘘得那般读起奏折来脸不红心不跳,相反贼爱睡、贼爱玩,不识字也就算了,可为什么竟然会连说话都不利索?太傅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可能被建元帝狠狠地坑了一把。    一想到建元帝那个记仇的性子,又想到前两天特别不给建元帝面子的上奏,太傅就开始反省自己,其实自己那天温柔一点,也没什么的,至少不应该把唾沫星子喷到建元帝的脸上。喷也就算了,可他怎么就偏偏忘了自己上奏之前偷偷在家吃了两个韭菜盒子了呢?    太傅大人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了建元帝啊。于是他看着眼前这个打不得摸不得的三岁娃娃,更加坚信这是建元帝给自己的花式报复。    于是太傅大人揉着哄莫敬轩几乎哄得快要散架的老腰,泪流满面。    莫敬轩入学的第一天,皇兄们很开心,老太傅很绝望。     当天夜里,建元帝冲进关雎宫,一把就将在慕青衣床上装死的莫敬轩拎了起来:“别给老子装死!”    莫敬轩以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老一小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直到建元帝开口:“说!今天怎么回事!”    哪知道这货两手一摊,白眼一翻,回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三岁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建元帝无话可说。    回到承明殿的时候,建元帝才从腋下把夹着的莫敬轩丢到了桌子上,前脚刚坐定,后脚老太傅就来了,拿着笏板颤颤巍巍地挪进了承明殿,眯着双昏花的老眼,对着阶上瞎眯眯地瞅了老久,然后才十分迟缓十分迟缓地跪倒在了地上,口称万岁。    建元帝允许他起身之后,老太傅才开始奏事,从三皇奏到五帝,再从五帝奏到春秋,引经据典,条理陈情,其间建元帝桌上的银耳莲子汤都被关雎宫来的小宫女换了两碗,莫敬轩手边的点心也吃光了两盘,烛火烧了一半,建元帝还是没能知道老太傅到底要干什么。    龙案旁的爷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莫敬轩就扯开了自己高八度的嗓门“哇”一声哭了出来。建元帝顺理成章的抱起莫敬轩,十分温和十分慈爱地哄着,末了还不忘提醒老太傅一句:“太傅大人啊,你看这皇子闹腾得这么厉害,你就快点讲重点吧……”    感受到了被莫敬轩支配的恐惧,老太傅话锋骤然一转,废话不多说,只有五个字,老臣要辞职。    建元帝有点过意不去,瞧了眼演得正起劲的莫敬轩,面有不忍:“您看您,三朝老臣,两代帝师,您哪能就这么说走就走呢?怎么着也得多留几年吧?”    老太傅顿了顿,犹豫了一会,正想开口,没曾想莫敬轩又是一波极为高亢的哭声袭来,建元帝觉得自己耳朵可能要聋,老太傅觉得自己老命可能不保,于是用颤颤巍巍得几乎能够筛糠的手扶着承明殿光滑如镜的地砖跪了下来,再次请求告老还乡。    建元帝在莫敬轩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中,沉了面色,大袖一挥,丢出两个字——准了。    老太傅顿时如释重负,一个头磕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承明殿。出了承明殿的老太傅手不抖了,眼不瞎了,一口气能跑承明殿八圈气都不带喘了。他站在承明殿外,望着通往宫外的道路,长舒一口气:“可他妈算出来了。”    与此同时的承明殿中,灯火辉煌,建元帝把莫敬轩往桌上一丢,不耐地道:“行了,别演了。”    闻声的莫敬轩哭声顿时止住,抬手抹了把鼻涕眼泪后,无所畏惧地把手探向关雎宫宫女刚刚送来的第三碗莲子羹上。建元帝恼火,“啪”一声打掉莫敬轩的爪子:“这是你娘给我的!”    莫敬轩不开心,又抢不过把莲子羹护得贼紧的建元帝,只好爬到一旁吃自己的点心去。建元帝一边护住莲子羹,一边看着承明殿外远去的老太傅的背影,一时间眼中泪光闪闪,感慨万千:“可他妈算走了。”    末了建元帝叹息一口气,转向莫敬轩,饶有趣味:“想不到你小子这招还挺管用。”    没有了老太傅,诸位皇子的学业不得不搁置,毕竟要从文武百官上千人中选出个能教得了皇子,还能制服莫敬轩的人,实在有些困难。为此建元帝差点没想破脑袋,想到临了,又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孩子,到底跟谁学的啊?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要想制服莫敬轩这种妖孽,非慕青衣亲自出马不可。有孙猴子,必定就有如来佛,天下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饶是莫敬轩这种戏精,见了慕青衣,也只有挨训的份。    用慕青衣的话说,只要莫敬轩眨巴眨巴眼睛,她就能算出这货后面一百零八步的棋。所以在慕青衣的钦点之下,镇国老将军叶远就成了新一代帝师。    听闻叶老将军出席新一任帝师的时候,诸位皇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放眼大郑国中,哪个不知道叶老将军治军严明,纵使刮骨不眨眼的铁汉,在他的一手训练之下,都得活脱扒层皮下来,何况……    大皇子莫敬业首先打了个哆嗦,并朝五弟莫敬轩投来了幽怨的一眼。    开课当天,诸位皇子十分老实,平常上课倒头就睡的无比清醒;酷爱上课吃东西的早起吃得无比滚圆;沉迷上课侃天侃地的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课堂最后一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岛上……    只有莫敬轩,依旧我行我素。    上课第一天,精神矍铄的叶老将军空着双手来到了课堂,讲了一天的课,没理莫敬轩。    上课第二天,精神矍铄的叶老将军空着双手来到了课堂,讲了一天的课,还是没理莫敬轩。    上课第三天,精神矍铄的叶老将军空着双手来到了课堂,讲了一天的课,依旧没有理会莫敬轩。    上课第四天……因为无视而逐渐放松了警惕的莫敬轩被点名了。    叶老将军一脸温和无害地看着莫敬轩,像个邻家老爷爷一样抚着这位五皇子的头,然后说:“来,五殿下,把我第一天上的课重复一遍。”    众位皇子很懵逼,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书案底下,以防被叶老爷子点名。莫敬轩也很懵逼,这究竟是什么套路啊?他可还只是个孩子啊!    然而事实是,叶老将军不讲道理起来,建元帝都怕。皇子和孩子在他眼里那都不是事,当他笑眯眯地看向莫敬轩,并抚摸着他的头的时候,莫敬轩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于是他创下了学堂中,受罚年龄最小的记录。这是莫敬轩人生旅途中第一次重大的惨败,建元帝爬在窗外窥视着这一切,忽而由衷感慨,终于有人来收了这个妖孽。    当天夜里,建元帝召见叶老将军并对其大加奖赏,君臣出乎意料地达成了一个共识——让叶老将军的孙子给莫敬轩做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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