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带了两个小姑娘过来,自然没办法跟傅家一起用午餐。他们自找了地方去,顺带还要休息一下,等用了晚饭才会各自回家。    亭子虽然看风景不错,但坐久了肯定不行,特别的冷。傅子寒原本想着吃过午饭就带着女儿回去,可没想到,这边才将吃的摆上,那边尹家就派人送来热汤热水,还说自家二少夫人吩咐收拾了间厢房出来,让傅小姐午后可以去歇息。    傅子寒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他家无权无钱的,人家也不图他什么,再说那厢房并非在后园,他们一家人过去也不碍事。    等到了厢房那边才发现,尹二少夫人安排的还是个小院子,伺候的小厮跟丫头各一个,都是顶有规矩的。    让小丫头伺候着傅静姝到里间午睡,他们父子俩让小厮送来热水,喝了几口暖了下身子,就靠在外间纱橱的榻上小憩。    房间里烧着火盆,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感觉不到一丝烟气。    他们这地方位于南北交界处,气候更偏向北方一些,无风的时候还好,若是风大,那冻得人都没办法出门。就算是在屋子里,没有两个以上的火盆烤着,冷得连床都不想下的。    傅子寒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中年人,这搁他以前,肯定是窝在被子里开着电热毯抱着手机颓废度日了。可现在不行,他还得以身作则的给两个孩子做榜样,必须挣扎着起床!    在屋里活动了一下之后,总算没有那么冷了,而且里间也听到小丫头在伺候女儿穿衣服的动静。    下午不想再出去跟人寒暄,他就干脆把两个孩子带到了院子里,教他们画画。    女儿很有灵气,画的画就算笔法稚嫩也有几分意境在,儿子立文就差了些,怕是书读多了,有几分书呆子气,画出来的东西虽然很工整,却满满都是匠气。    傅立文得了父亲这番略带嫌弃的评语也不生气,说反正他只需要能写会画就成,又不是要成为一代书画大家。倒是对妹妹上了心,此后出去抄书挣了铜板,也会选一些新奇的图画带给妹妹看。    院子里不但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具焦尾琴。    傅子寒虽然不敢说自己技艺有多好,但是他以前心烦意乱的时候,也会焚香弹琴以求心静。这会儿看到这么一具琴搁在眼前,手指头动了动,略想弹。    沉吟片刻,看到儿子女儿都在一旁画画,两兄妹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都没人来关心他这个老父亲了。    不高兴!要弹琴!要重新得到乖女儿的注意力!    招来小丫头问过,知道这具琴是放在这里给来此的客人使用的后,傅子寒一撩衣摆,坐到琴前。    他倒是没有一上来就是什么高山流水觅知音,一曲梅花弄弹得那是相当潇洒,配合这景这时节,连对琴曲分毫不懂的小丫头都听痴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爹居然还会弹琴的兄妹俩拿着画笔一脸震惊。    “哥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笨……我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啊?”    不说傅静姝如此质疑自己,连傅立文都觉得自己像是捡来的,不管读书也罢画画也罢,比不上父亲的天赋也就算了,可父亲又读书又学这个学那个,现在居然还会弹琴!那么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爹的来历是不是略可疑了点?    寒门学子能读书都是种奢侈,更别说还学其他的。也就那些大富人家能支持家里孩子多学些东西。    “傻啊你!”傅子寒一曲弹毕,看到儿子纠结的小脸,顺口问了一句,得知儿子在纠结什么之后,他乐了,“君子六艺,礼、乐、御、数、书、射。这都是你以后必须要学习的。想要成为栋梁之才,只看书本上的知识并不可取。为父所学不精,只会寥寥数样,还不敢说擅长。当年在学堂里连夫子都嫌弃为父。之前没有教导你,一来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二来是没有必要。”    傅子寒继承了原身的所有记忆,这些日子也都全数吸纳了,还对原身的某些做法进行了深思。所以这些话他隐约透给儿子,也是想要让他慢慢接受自己跟他记忆中父亲的不同。    “之前我跟你娘都想让你们兄妹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但是你的志向既然不止于此,那么为父自然也该将你应该学习的慢慢教导于你了。”    傅立文毕竟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原本很稳重的性格在听到父亲说的那些之后,也压抑不住激动。    他不敢像父亲一样博学多才,只求能循着父亲的脚步追赶一二。    傅子寒让两孩子将未画完的画继续完成,而他则又开始轻捻慢挑,一曲阳关三叠让小院里外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这里面是哪位大家在弹琴?”    路过此处的尹家大少爷停下脚步,偏头去看,却被一树梅花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树下有两个半大的孩子跪坐在一处画画。    “大少爷,是傅秀才带着他家的公子小姐在里面休息。”    此处园子的管家赶紧上前回答:“之前傅秀才一家在外面凉亭,二少夫人怕冷着傅小姐,才特意邀请了傅秀才一家到此处休息。”    大少爷也是知道自家二弟跟二弟妹的打算的,之前他也勉强同意,却总有点疙瘩。傅秀才虽然不错,可自家妹子嫁过去毕竟还是续弦,这名声实在不算好听。    “既然是傅秀才,那倒要好生会一会了。”大少爷想了想,反正这会儿去前院也只是跟那些生意上的伙伴打个招呼应酬一下,跟自家妹子的将来相比,这些都可以不用去管,“小昌去准备些礼物,我们进去。”    园子管家着人先进去给傅秀才知会了一声,之后大少爷才带着礼物进了这个小院。    傅子寒一家子跟大少爷见了礼,两个孩子依旧到一旁画画,大少则跟傅子寒去了另一边的书轩说话。    “早前就听我二弟提起傅先生,可惜一直没能一见。今日倒是巧了,能有幸聆听先生琴音,真当是一大幸事。”    尹家虽然是富豪之家,可也只是本地乃至本州的富豪,而且家里世代经商,论起风雅二字,他们连边都摸不着。    傅子寒也是个半吊子,可总归见得多了,应对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拘束,可三两句话之后,也就放开态度自然应对。    论商,傅子寒虽然没有亲自做过,可他也是爸爸家的常客了,看也看会了不少。论文,打小经过十数年的熏陶,哪怕骨子里还有着俗气,但装也能装点仙气出来。。论口才,他一堂堂哲学系毕业的还怕说不过人?只是论心机的话,他肯定是拍马也比不上经商的尹大少。但问题是,这会儿也用不上心机对吧。    一席话谈了半个多时辰,让大少对傅子寒的好感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若不是管事来请,说前面有人求见,大少都想要拉着傅子寒来个秉烛夜谈。    送走了大少,傅子寒跟儿子对视一眼,眼中的无奈满满当当。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尹家在打什么主意的话,那他就是个傻子。    傅子寒不介意尹家相看他,这年头,有钱有权的人有优势,他没办法抗拒,但他也不会因为对方的钱财家世就轻易点头。他是有孩子的人了,哪怕其实到现在都还是不太能将这俩孩子视为亲生,但就算是当做学生,他也得考虑孩子们的感受。大不了,搬家就是。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对尹小姐挺好奇的。这个时代能这么心疼闺女的也不多见,特别是这闺女据说还是个脑袋有问题的。    当然,傅子寒也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他之前就觉得尹小姐肯定不傻,不然就算尹家再疼女儿,也不会想方设法的给女儿找夫家。只是若真要相看的话,他必须慎重再慎重。结亲一事,自古到今都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那是两个家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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