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幕渐渐低垂，万家灯火明亮，霓虹灯连绵在城市的街道上。傍晚的城市，车水马龙，车辆川流不息。　　　　林荫走进自家的小区，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皱了皱眉，烦躁的用脚尖踹了踹地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半多，还不到七点，他们肯定还没吃完饭。　　　　她背着包走到小区的游乐场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在跷跷板上玩手机。　　　　皇庭名苑，作为市里出了名的别墅区，公共设施和绿化向来做的不差。林荫就坐在跷跷板上，玩了十分钟的手机，手上已经被咬了五六个包了。　　　　林荫跺了跺脚，低声骂了一句操，从跷跷板上下来，跑到另一边坐着。没过几分钟，蚊子又来咬她了，就跟点了跟随技能似的。　　　　一只肚子鼓胀的蚊子落在她的手臂上，林荫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这只蚊子，等它晃晃悠悠的口针准备叮她的时候，林荫啪叽一下拍了上去，她的手心里全是蚊子的血。　　　　这血多的，把林荫心疼坏了，这攒攒血，就可以去捐血了。　　　　她看了看时间，快要七点了，他们应该吃完饭了。擦擦手臂上的血，拍了拍腿上的灰，背着包准备回去。　　　　林家在西侧的别墅区的第三栋，房子周围种了一圈的玫瑰花，用白栅栏围住了。这个季节的玫瑰花开得旺盛，白栅栏簇拥着娇艳的红，在黑夜中摇曳生姿。　　　　林家内灯光明亮，林荫的步子顿了顿，心里有点紧张，手足无措的拿出手机的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　　　　林荫将鬓角的头发理了理，又用手抓了抓头发，微微抿了抿唇，不自在的拢了拢发梢。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回家了，自从上回和她爸吵了一架后，她就不愿意回家了。就算是要回家，也是在外面玩到所有人都睡了以后，跟做贼似的溜回家。　　　　林荫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钥匙一转，然后打开了门。　　　　门口的响动声几乎细微不可闻，林荫走进来，听见餐厅里传来孩子的稚嫩的话语，以及男人和女人宠溺的笑声。　　　　林荫停住了步子，侧耳听见林父用着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的声音，面色柔和的对着孩子说道理，包含着父亲的谆谆教诲和女人温声细语的埋怨声。　　　　严厉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还有天真懵懂的孩子，这么一看，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林荫眼里的忐忑化为了淡漠，她闭了闭眼，抑制住眼眶里的湿润，然后睁开眼背着包自顾自的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你给我站住，一回来就往房间跑，没看见我和阿姨在这里，连声问好都不会了吗？”　　　　林父一抬头，见林荫这么早回来，心里还挺高兴的。　　　　可他发现几天不见，林荫又染着奇奇怪怪的头发，而且一回来就背着包回房间，不由得怒意上涨，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白秀琴拉了拉林父的袖子，示意他语气柔和点，打圆场缓和气氛道：“荫荫只是太累了，你讲话别这么冲。”又朝着林荫笑道：“荫荫，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过来吃饭？要是累了，我等会让阿姨给你送到房间里。”　　　　“送什么送，她自己没张嘴，想吃自己过来吃。”　　　　脚步微顿，林荫眼里染上凉意，转身看林父，他的眉心拢成一个‘川’字，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林荫冷冷的笑了一声，果然只要看见了她，她爸就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你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样子，头发染着得什么鬼样子，上学没有上学的样子。”林父见林荫桀骜不驯的样子，怒意更盛了。　　　　他记得女儿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她会甜甜的喊爸爸，会乖巧的在家门口等着他。那时候，看见女儿听话懂事的样子，他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他经常就是一回来将女儿放在肩头，听见她欢快的笑声，他身上就有无穷的干劲。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了。　　　　林父看向林荫，眉头里藏着桀骜，眼底没有对他这个父亲的濡慕，他的手一抖，怒火一下子冲向脑子。　　　　“你说说你，整天跟人瞎混，除了给我丢脸你还能干什么？再这样下去，你就给我到国外去，省得我眼不见心烦。”　　　　林荫嗤笑，梗着脖子冲着林父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吗？”　　　　闻言，林父气得面色发黑，指着林荫道：“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林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脖颈上的青筋不停的鼓起，眼睛气的通红，剩下那些伤人的话顿时咽在喉间，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白秀琴上前扶住气得直发抖的林父，顺着背给他拍了拍，轻声劝慰道：“荫荫的性子犟，你好好的和她说，她肯定会听的。你讲话火气那么重，别说是她了，我听得都不舒服。好了，你明天和她好好说说，荫荫是个乖孩子，一定会听你的。”　　　　林父气慢慢顺过来，对着白秀琴道：“她就是让我不省心。”说完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又别扭的小声道：“你等会让阿姨给她送点饭。”　　　　白秀琴含笑的点了点头，打趣林父道：“知道了，你啊，就是嘴硬心软。　　　　……　　　　房间内一片昏暗，林荫紧紧裹着被子，将自己包成一个蚕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白秀琴端着饭菜又敲了敲门，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她低头叹了一口气，父女俩一样的倔脾气。　　　　“荫荫，饭我帮你放在门口了，你要是饿了就出来拿。你爸呢，他今天也不是故意凶你的，他只是好几天没看到你，又担心你，你爸他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可对你的爱是真的。明天你跟你爸好好谈谈，父女俩哪有隔夜仇。”　　　　屋内一片寂静，她敲了敲门，将饭菜放在门口就离开了。　　　　房间内，手机突然亮起，不停的振动。明亮的屏幕光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光斑，手机响了一会儿，又开始振动。　　　　林荫仰着头，脑子里一片混沌，过往的一切像是电影，一幕幕的闪现。　　　　小时候，她最爱黏着爸爸，因为爸爸每天回来都给她带糖果，还会让她骑在肩头，玩举高高的游戏，喜欢抱着她，说荫荫是他的宝贝小公主。　　　　可是，后来爸爸就变了，他不再给她带糖果了，更不会跟她玩举高高的游戏，她总是看见爸爸妈妈在吵架。　　　　窗户突然响起清脆的碰撞声，此刻，手机也疯狂的振动起来。　　　　林荫拿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打了将近七八次。她接起电话，低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带着淡淡的嘶哑和紧张，好似一根紧绷的弦，“你在哪里？”　　　　林荫一下子就听出了是陆衡的声音，陆衡的声线很有特点，所以她第一次见到陆衡的时候，就记住了他的声音。　　　　“我在家。”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声音倏地松了下来，语气里压抑着点火气和怒意。　　　　话里的火气隔着屏幕，远远的传到她耳边，林荫莫名的有点委屈。眼眶渐渐发红，鼻子开始发酸，憋了半天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了。　　　　之前和爸爸吵架，她再难过也没想哭，但是陆衡一说她，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话筒里轻微的哽咽声和啜泣声，听得陆衡慌了手脚。　　　　“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你……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要凶你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错了，林荫，我错了，我再也不凶你，你一哭，我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少年声音难掩慌张，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　　　　“你过来拉开窗帘，我给你一个惊喜。”　　　　林荫吸了吸鼻子，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窗外的天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繁星点点挂在昏暗的天空上，她看见超级亮的一颗星在发光。　　　　“别看天了，低头看。”无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林荫听话的低下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他们家的楼底下，此刻正仰着头看她。　　　　她呆呆的看着少年，眼里有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笨蛋。”　　　　少年的声线压低，声音缱绻又温柔，话里却是浓浓的宠溺。　　　　林荫的心突然被蛊惑了，她走到阳台上，对着陆衡招手，对着话筒道：“陆衡，你会接住我吗？”　　　　这摸不着头脑的话，陆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抬头看向望着他的姑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在，别怕。”　　　　林荫唇角蓦地漾开了一抹笑，将手机攥在手心，大步跨在阳台上，伸开手臂，轻轻一跳。　　　　她听见微风在她耳畔的呼声，听见夏蝉的鸣叫声，还有少年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林荫睁开了眼，一把搂住陆衡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呢喃道：“陆衡，我们谈恋爱吧，那种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恋爱。”　　　　林荫一直都很喜欢一句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她曾梦见过，有一个少年驾着七彩祥云来娶她。　　　　现在，她的少年真的来找她了。　　　　“好。”　　　　少年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喉结上下滚动，眼底的情绪在不停的翻涌。　　　　抱住林荫的手紧了紧，与她的眼睛相对，他用嘴唇轻轻蹭了蹭林荫的额头，忍不住的亲了一口。　　　　林荫杏眼微阖，依恋的在陆衡的怀里蹭了蹭。　　　　“臭小子，嘴放哪里呢，还不快把你的臭嘴给我移开。”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惊扰了柔情蜜意的小情侣。　　　　陆衡和林荫抬起头，对上了林父愤怒而又复杂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