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六,已经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雨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楚棠这个周六周日是没有外出计划的,连逛街计划也没有。当然,下雨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她的哥哥楚司这周并不回来。于是她一个人早想好了这两天的安排——睡大觉。  于是,当魏思见让她帮他一个忙的时候,她其实并不乐意。但是考虑到和魏思雨的关系,她也不能太果断拒绝。  可是……  那个人是周嘉彻啊。  楚棠听到这个名字后,久久没有回应。  “……棠棠?”魏思雨察觉到她不同的情绪,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我不去。”  “为什么?”    四月份的早晨,天亮的很早,但是由于今天阴雨天气,所以即使未拉窗帘,室内也依旧昏暗。  她盯着天花板良久,才开口,却不是同意或者拒绝的答案,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那问题,问得她自己都微微一怔:“他那么大人了,生病了还需要人照顾吗?”  “……”手机那端本来就很静,只余呼吸声,这下子更安静下来,她竖着耳朵也没听到一丝声响,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她皱眉,打算看看手机是不是被对方挂断了,结果这时魏思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说:“有点特殊情况。”  楚棠不解,“什么特殊情况?不是生病了吗?”她说着就停下来,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欠妥。  “电话里说不清楚,等过几天我从C市回来再和你说,现在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家里最近出了点事,额,棠棠,你就过去一趟吧。”魏思雨没有察觉她语气中的异样,继续道:“而且,你家不是离周嘉彻家很近吗?都在同一个小区啊,多方便。”  楚棠心情很复杂……  不是她不想帮,而是换个人也行啊,周嘉彻……她是真的很苦恼啊。  “棠棠?”  “……如果是女孩子还好点儿。”她低声说。  “……”魏思雨没接话,魏思见接了:“你就把他当女孩子呗,反正他又不是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嗯?”  “他以前扎过马尾辫呢,你没见过而已,真活脱脱一副美人相。”  “……”  “……所以啊,你不要有负担,就该怎样怎样。”  楚棠:“……”  不是……她想问,她能怎样?  “我待会儿让子兴给你送钥匙去,行吧?”  “……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于是,考虑的结果就是,睡着了。  半小时后,随子兴开着他那辆没上牌照的黑色跑车来到了她家小区楼下,风风火火的上楼,啪啪啪的敲她家门来了。  楚棠一开门,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就懵了,“你……你你……”  她想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可是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第二个字。  随子兴嘿嘿笑了两声,模样十分狡黠,有一瞬间,楚棠在他身上看到了魏思雨的影子——同样的猥琐。  他递给她一把钥匙,道:“别你你的了,他要是不开门,直接自己开门进去。”  楚棠盯着手里的钥匙,迟钝的开口:“这……这不好吧?主人不允许,自己进去,不合适吧?”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没事的。”  “……”  “这钥匙……”  “哦对,嘉彻昨天晚上回家了,我是说……不在这个小区,是他另外,也不对,是他……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不在这儿。”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就是这个地址。”  楚棠接过,上面有一行手写黑体字,是一个地址,下面还写了两个联系方式和两个名字。分别对应的是周嘉彻和……周烈。  “……这个,是谁?”  “他哥。”  “……”不是说没人照顾么……  “他哥大忙人,没时间看着他。”随子兴说:“行了,你收拾收拾,我送你过去,哦,我在楼下等你,拜拜。 ”  “欸?我还没同意呢。”楚棠追出去,他闻声回头,笑的狡诈,而后,下了楼。  楚棠无语,回屋,走到窗台向下看,随子兴刚拉开车门,似乎早知道她会在窗户前站着似的,抬头,嘴角一抹浅笑,放电似的眨了眨眼睛,楚棠抖了抖肩膀,鸡皮疙瘩一身。  她看到他对着自己来了个飞吻,她满脸黑线,猛然拉过窗帘,“……”  那时候楚棠对于随子兴这人的印象就一句话——这人,怎么傻不拉几的。    ******************************************************************************    随子兴将车子停在一处住宅门口。那处住宅离市区很远,开车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期间,随子兴绕了几公里的路。  原因,没牌照。  下车时,随子兴对她说辛苦一天,下午来接她。她点点头,看着他那辆跑车前面光秃秃的车头,说:“那里,还差一个东西。”  “……呃,暂时还没上呢。”  “所以……下午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吧。”  “……”随子兴咳咳:“其实,这车是我爸的,过几天就要上牌照了,名正言顺不是事儿。”  “……”  “当然了,遵纪守法是必须的,我马上开回家,这几天不让它出来了!”  “……”    ******************************************************************************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次见到周嘉彻的场景。  她推开门,第一眼的印象是亮堂堂的客厅。下意识垂眸——脚下,脏乱的食品袋、报纸、褶皱的纸团;抬眼,客厅沙发上歪歪斜斜的靠枕、掀开内页的杂志;茶几角落里被摔碎的白色瓷杯;以及杯子旁的地板上看起来像是奶汁挥洒后的灰白色水印……  她再怎么淡定的人,在看到这种如同抢劫现场之后,也有些诧异。    她眯着眼,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两点钟方向的墙角处鼓起的一床白色棉被……  那幅场景,真应该感到惊奇呀,她当时觉得。    从这一刻开始,这住宅客厅的布局,这客厅里东西脏乱的程度,这里每一个细节,她在日后想起时都印象深刻。  前提,她从不曾刻意去记。  就是这个时候,墙角处的那床棉被动了动,瞬间,棉被的一角露出一簇黑发,乌黑乌黑。  她盯着那片乌黑,微微一怔。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次,是在户外,他当时站着,这次,是户内,他是躺着。  忽然,那棉被又动了动,越来越清晰的黑发,渐渐地,露出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那个人脸正对着门的方向,而她,就站在门口。  他的眉毛形状很好看,睫毛也很长,眼睛是闭着的,他应该还在睡觉,在客厅的地板上。    楚棠站在门口,垂眸,看着脚下一片狼藉的“抢劫现场”,有些发愁。  愁了半天,复又抬头,盯着那张脸看,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那人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专注的目光正对着他,他不躲不闪,眼神中有浅浅的茫然和不解。  她看清了,他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色,最清晰的是……那一双漆黑又漂亮的桃花眼。  “……嗯?”那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音涩涩的,微微皱眉,半眯着眼睛看她,脸上困意凸显。  楚棠回神,看着他,“你醒了?”  “什么……”那人眉头一皱,扁了嘴巴,还不是很清醒。  她想了想,咳了一声,道:“楚棠,还记得吗……”  他闷闷的重复这两个字:“楚棠?”  楚棠:“……嗯。”  “……”  他没有再开口。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忽然,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两根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以一种电影镜头慢放的形式坐起来,背靠在墙壁上,慵懒的模样,抬头,半眯着眼睛看她。  他还是很困,看起来。  一直没等到他开口,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忽而,那少年黝黑的眸子下移,目光锁定在她的食指上,那一串明晃晃的钥匙,在四月份的清晨,伴着那少年旁边落地窗外的一片阴霾,映在他的眸子里,从此,再也不曾褪去。  “哦。”很久,他终于出声,只一个字。  他裹着棉被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有些疑问,“楚棠?”  “嗯。”他离她很近,她连思考一下都没有,立刻点头。其实她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老爱重复她的名字,以这种疑问的语气。  “哦,有事儿?”他回身,打了一声哈欠,困意难耐,只好一摇一晃地走回他的“窝”。  他似乎走过来就是为了喊一下她的名字。  楚棠被他最后的问题问的愣了愣,问,“魏思见没跟你说?”  那人脚步一顿,没回头,“哦。”  楚棠心塞,这算什么回答。  “他没说。”  “哦,”她恍然,问:“我能进去吗?”阴雨天气,站在门外边,确实嗖嗖的冷。  他走到自己的“窝”前,声音沙哑的说:“你连我家的门都打开了,还问我能不能进来……”  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的语气中绝对带着浓烈的抱怨和讥讽。  她尴尬了一秒,“不好意思……我……”忽然顿住——哎不对?我为什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的,”那人重新躺回原地,棉被盖在身上,裹紧,似乎很冷,“魏思见给你的钥匙。”  “其实,是随子兴。”楚棠说。  目光落在他躺着的位置,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地板之上还放着一个薄毯子,那毯子的颜色和地板相近,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看了一眼他裹在身上的棉被,心中感叹道——真是神奇。  已经四月份了啊。  楚棠回身,关门,走进来,一路上小心翼翼,毕竟地上没多少空地可以踩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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