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城,是邺国的皇城,占地面积是前舜国的皇城的三倍大。它由七大宫殿群组成,且各宫殿名字由虹的七种色彩的同音字来命名,分别为宏宫,晟宫,凰宫,虑宫,兰宫,亲宫,紫宫。 邺国建国已二十六年,每年的十月七日是邺国的国庆日,是一年里最为热闹的时候。如今离国庆日还有半个月,不过整个虹城看不到节日的喜庆,只因为邺国的皇帝陛下曲璋重病在床,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起来了。 由于皇帝陛下的病情,虹城里处处都显得有些压抑和沉闷,就是有着最多的新进女使的春晖园也由开始的喧闹安静了下来。 春晖园在虹城的西北角,属于兰宫的范围。兰宫是皇室子女居住和学习的地方,春晖园则是虹城新进女使们礼仪的学习地。 邺国全国分为十六州,每五年,十六州除去云州会送五十名女使进虹城,今年是进虹城的第五批女使。如今女使们的礼仪已经学习完毕,正等着去往各宫殿及各局司的调令。 “岳姑姑,岳姑姑,定了,定了。”安静的春晖园中一个有些胖的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大的包裹,朝着一间屋子边跑边喊道。 那屋里坐着六个妇人,年纪最大的头发已经花白,就是年轻些的,脸上的皱纹也是挡不住了。 “看来今年也没有晚。”年纪最大的便是那胖妇人口中的岳姑姑,她坐在首位,是这六个人中地位最高的,她开了口,下面的妇人才跟着道,“陛下病的严重,还以为今年会晚些的,看来我们的担心有些多余的。若是一件事晚了,后面的事跟着都要晚了,如今虹城的女吏比起以前瑞城的女吏来做事可是要利索多了。”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瑞城来了,那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另外一个女吏有些不快的道。 瑞城是前舜国的皇城,在虹城建好后那里就已经荒废了,如今怕是草都长的很高了。 “这不,人老了,总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来,当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年轻啊。”说话的女吏看起来五十多岁,提起前朝来还是很多的伤感。 “李恬,好好的就不要再提瑞城了。”岳姑姑语气有些不好。其实她们六人都是瑞城过来的,如今快三十年了,其他人都很少提起瑞城,就只有李恬说的多些,每每惹得其他人都有些不快。 李恬早就习惯大家对待瑞城的态度,识时务的闭了嘴,屋子里安静的有些难受。好在很快那胖妇人就已经到了屋外,她用力的推开门,将手中的包裹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几个小木片从包裹里偷溜了出来。 李恬离那胖妇人最近,她倒了一杯水,“刑月,先喝口水,” 刑月一仰头,咕噜咕噜的将水一喝为尽,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才欢快的道,“岳姑姑,岳姑姑,虹城各司的函到我们这里了。” 刑月年纪比她们六人要小些,但也不年轻了,如今也快四十,当年舜国覆灭的时候才十多岁,和李恬一样,是岳姑姑的徒弟,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岳姑姑,如今其他六人年纪都大了,跑腿的事便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们七人都是原来舜国瑞城知记局的,舜国的知记局是所有女吏们向往的地方,她们几人地位是里面最低的。当邺国的军队打进皇城时,上面的女吏们能够逃的都逃掉了,她们几人年纪大了,也没有地方去,干脆留了下来,竟也一起跟着来了这新的皇城,只是知记局的地位是不要想了,到虹城不久就被打发到这春晖园养老,转眼间进虹城也已经二十六年了,原本不年轻的她们更加老了,不过却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每五年新的女使进虹城时是春晖园最热闹的时候,女使们三月进虹城,在这里学习六个月的礼仪,然后会被分到虹城的不同地方,以后各自的发展也各不相同。 她们七人在春晖园其实不过是个看园的,平时没有人的时候,她们看着下面的女使女奴们打扫春晖园,等到女使们进春晖园时,她们则退居自己的屋子,将春晖园留给从虹城各处调来的女吏们,由她们教导新进的女使们。等到教导的女吏们离开,她们则陪着女使们一起等待上面的调函。今年由于皇帝陛下病重,开始还担心有变,如今调函过来了,七人都松了口气。 七人一起合作,很快女使们去处的调函木牌就被分门别类的送到了七个女吏的面前,主要是按各女吏管的新女使院落来分的。虹城每次新进女使七百五十人,曾卉院里有五十人,不过最后曾卉院中能够留下的只有二十人。这二十人早早的就离开春晖园,如今春晖园中还剩下七百多个女使,住在六个院落中。不是七百三十,是因为在过去的三个月有十多个女使过世了。过世的女使有因为生病,也有因为女使间的斗争,好在数量不多。她们被烧成了灰,骨灰洒进春晖园的望乡井中。望乡井和外面的碧海相连,只希望流动的水能够将这些女使的魂魄带回遥远的家乡。 这些女使按照过去六个月的表现有一个评分和评价。七百个女使的名单递上去,由上往下挑选,大部分的女使今后十五年的命运从春晖园这里就已经决定了。 踏出春晖园,女使们分到不同的地方,做的事不同,地位也不同,今后的发展也完全不一样。 岳姑姑随便挑了几个女使的木片看了看,便吩咐另外几个女吏道,“你们快点将女使的木牌发下去,怕是今天各司来接女使的女使女吏就到了。” 几个女吏领命,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待到所有的女吏带着那木片离开,刑月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木牌来,交给岳姑姑,“师傅,这是宋尚宫让人交给我的。” 岳女吏不明所以的拿起那木牌,只见正面写了几个字,“余琥珀,尚功局打杂女使。” “打杂也要宋尚宫过问?”待到岳女吏翻到木牌的反面,“原来是她,这余琥珀应该就是余瑾吧。” “是她,这个名字还是李恬师姐取的。”刑月忙道,“师姐说余瑾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换个名字也好,以后有一个新的开始。” “琥珀这个名字不错,李恬倒是一直喜欢这些珠宝的,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如今珠宝没了,就将她带的女使都取了珠宝的名字。”岳女吏将木牌还给刑月,“你去交给余琥珀吧。”想了一会又添了一句,“她毕竟有些不同,你最好亲自将她送过去。” “我知道的,原本多么聪明的小娘子,如今有些傻了,真是可怜的很。”刑月有些不忍。 刑月其实原本不喜欢余瑾,那余瑾仗着自己出自余家,在曾卉院时眼高于顶,就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人,世家女的架子端的很足,完全不像五年前的顾令月那样平易近人。可余家如今不比顾家,她一个旁支的女儿自然也比不上顾家的嫡女。最后一场风波,余瑾被送进了清凉宫,最后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傻子,着实有些可怜,原来的不喜欢都变成了怜悯。 “那死去的不是更加的可怜,那两个小娘子也不是笨人,余瑾傻是傻了,可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岳姑姑不是刑月那个悲天悯人的性子,说句实话,她并不喜欢那个叫做余瑾的小女使。也许是在虹城里呆的久的缘故,她更为喜欢那些心思单纯的女使多些,单纯这个词也只能在刚进虹城的少数几个女使身上看到了。等在虹城里过个几年,勾心斗角多了,女使们的心思也多了,怕是单纯的都活不下来了。 刑月叹了一句,“哎,争来争去最后连命都搭上了,这是何苦呢?” 岳姑姑摇了摇头,“你啊,这虹城里你看的还不多,你不争,自有人争,单纯的人在这虹城里本就活不长。尚功局打杂倒是不错,彭尚功原来对她印象不错,现在去了彭尚功那里,怕是宋尚宫和彭尚功之间有协商,命是保下来了,倒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她这一傻倒是因祸得福,就是不知这傻是真傻还是假傻。” 刑月吃惊的看着岳姑姑,“这傻还能是装的?还有彭尚工和宋尚功协商,可彭尚功一个月前就离开虹城去往九华宫了吧。” 岳姑姑笑了笑,“这可不好说,我们看看就知道了。” 刑月觉得师傅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不好多说什么,“那师傅,我先下去了,给余琥珀送过去。” 岳姑姑点点头,看着邢姑姑远去,其实这些争啊斗的,她看了太多年了,如今早已经麻木了,连对与错她也不想去追究了。她望了望身后道,“李恬,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恬笑着走了进来,“师傅的耳力还是一样的好,半点声音也逃不过师傅的耳朵,我这不是发现少了余琥珀的,正想回来找找呢?” “刚才刑月送过去了。”岳姑姑回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余琥珀要留在春晖园呢?”李恬道,“真要去尚功局打杂,那里可还是尚宫六局的范围,就算是有彭尚功在,怕是余琥珀也讨不到什么好。” 岳姑姑看了李恬一眼,“你对那余琥珀倒是上心,能够保一条命就不错了。” “毕竟是余家的人不是。”李恬的目光有些迷离,“当年余家站在废太子那边,可给了我们不少苦头吃,我至今记忆深刻。可惜的是林家没有人活下来,当年我们知记局力挑林余两大世家,是多么的辉煌啊。” “四十多年的事你也记得清楚,当年你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娘子罢了。”岳姑姑一直不理解李恬为何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余家没了,林家没了,舜国也没了,如今已是邺国。 “因为我最快乐的日子都在舜国瑞城,虹城里没有什么可记得的人与事。”李恬认真的道,“虹城里不过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熬日子罢了。有时想想还不如当年死了就好,也好过如今这样的半死不活。” “哎”岳姑姑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的劝解李恬。 “让师傅担心了,我也不过说说罢了,我去女使那里了,怕是她们也等的急了。” “你去吧。”岳姑姑点点头,看着李恬远去的身影,其实她很能理解李恬的想法,她们在这虹城里也不过是活着而已,还好她们有七人,若是只有一个,怕是会发疯的。当年知记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着最为繁华,可繁华过后,什么也不剩。如今虹城的知记局,怕是再难铸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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