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梦

热闹的市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磨掉了许多人的行色匆匆。　　　　鹤立鸡群的男子一脸的闲适，百无聊赖间抬头看见挤在人群之中的女孩，极其好看的脸上不觉然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女孩子较为艰难地穿梭在汹涌的人潮里，像是不满这么多人阻挡她过去，她涨红了脸硬挤。　　　　好不容易她“杀出”了一条路，缓在那里喘着气，把自己挤歪了的领口蛮野地拉正，嘴里还念念叨叨。　　　　男子走上前听见她歪着脑袋嘀咕：“太讨厌了，把人家精心打扮的妆容和发型都弄乱了，人家是见心上人的好不好。”　　　　“怕什么，心上人还能把你甩了？”话音未落他伸手拥抱住她。　　　　男子用他纤长的手指轻轻理了理怀里人的头发，眼角眉梢的宠溺就如暖化冬雪的春阳：“在我眼里，你怎样都是好的。”　　　　“不会甩了我？”女孩略有些不好意思，俏丽地吐吐舌头。　　　　“你这小脑瓜在想些什么，”他顺手敲打了下她的额头。　　　　虽然经受他温柔的一击，她还是咯咯笑溺在他的怀里，不待半刻，女孩抬头看着他，面上带着几许愧疚：“等着急了吧？”　　　　男子不语，只拍了拍她的头顶，对着那双清澈的双眸含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眼前小人儿眼睛猛的发亮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扯了领带，低下头时感觉唇上附上了一片柔软，女孩很快收回踮起的脚尖埋在男子怀里咯咯地笑。　　　　男子反应过来看了下四周不少注目的人，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头附在女孩耳边压低嗓音：“回去继续。”　　　　女孩撅着嘴抬头瞪了眼他，在看到他含笑的俊颜时，脸蛋忽变烫了，急忙退后一步，娇嗔般地说道：“去你的！”　　　　说完往前跑去。　　　　男子面色温柔低语道：“这丫头啊，罢了，由她闹。”　　　　看着莽莽撞撞的女孩，他迈开长腿追上她牵在手里过了马路。　　　　长玦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身拿过床头的手机，才凌晨三点多，可已全然没了睡意。脑子里都是梦里的那些场景，她揉了揉眉头，起身往身上披了件衣服。　　　　走到窗前开了窗靠在墙上闭了眼睛，冷风吹在脸上却无法平复长玦的心情。　　　　她长大了，还是那么幸福，此前有捧她至宝的家人，如今又有宠爱至极的恋人，幸福得让人嫉妒呵。　　　　阿渊，阿渊，究竟是谁的阿渊——　　　　长玦睁开眼睛，把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肩后，冷笑了声：“明明我们有相同的容颜，相同的姓名，为何命运的失衡却让我的人生支离破碎？”　　　　她已记不清从何时起她的梦里总有那个女孩，她一路见证另一个自己的成长。不过，一个活在爱和阳光下璀璨夺目，而另一个却一直像个独角兽一样挣扎在命运里。　　　　她前半生记忆中所有的美好都是命运编织成的烟花璀璨的梦乡。　　　　长玦叹了口气，从小就经历的事因为无人亲近便成了自己心里的秘密，无法查证也就顺其自然，也逐渐习惯了过自己的生活同时又旁观另一种幸福。　　　　第一次“见”她是在大冬天她被罚睡在杂物房，她哭着睡着了。　　　　然后梦境里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踩着小板凳跟柜子上的糖果，一个不小心把一件玉器撞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闻声走了过来。　　　　小女孩看着男人脸色已经变黑，立马狗腿地扑向男人，抱着男人的大腿，讨好道：“爸爸说过我是爸爸最珍贵的小宝贝，对不对？爸爸，吓死小宝贝了，赶紧抱抱我，我比这东西重要对吧，如果爸爸觉得这东西更重要，那你打我屁股吧。”　　　　男人看着腿跟前那扑闪着眼睛，撅着小嘴的可怜巴巴的女儿，气也就消了，一把抱起女孩：“你呀，就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女孩抱住男人的脖子，甜甜地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回忆戛止，长玦抱住自己，那人不是她。　　　　梦里的人是小玦，有幸福的家庭，有相爱的恋人。　　而她是穆长玦，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亦没有恋人。　　　　她抿着唇迎着萧瑟的风，嘴边却滑落下来水珠，涩涩的。　　　　她抬头逼回眼泪，她才不要哭。　　　　长玦不敢想第二天就在学校行政楼前见到那个人。　　　　昨晚占据她所有思想的人。　　　　他只是简单地双手插进口袋里，无比自然地站在那里，而在长玦眼里，周遭的一切在穆子渊的光芒下都自动屏蔽，只有他在中央遗世独立，全身被阳光照耀着。　　　　一如梦境。　　　　穆子渊抬头看到了慕长玦。　　　　长玦的心噗通个不停，辛亏平日养了隐忍的功夫，很快走上前：“穆老师好。”　　　　怎么说穆子渊都是前辈，现在也在美尔雅当导师，这么叫也该没事吧，长玦这般想。　　　　穆子渊听到这个称呼倒是笑了笑：“嗯，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长玦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好高，一眼后急急忙忙缩回了头。　　　　穆子渊点头，问道：“慕长玦，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慕长玦就像小学生在老师面前，规规矩矩地答道：“没错，我叫慕长玦。”　　　　“慕长玦，”长玦听到自己名字在这个漂亮的唇里说出时不免有些羞涩，又听到他接着说：“这个名字倒不常见，我们是本家？”　　　　“不不不，我是倾慕的慕，”说完长玦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更加通红，赶紧低下了头。　　　　倒是穆子渊没再说什么，长玦感觉再和子渊待下去恐怕要心跳出来，抬头看着子渊，思考了一下，现下尬聊也不是事，说不定会招烦，既然能在美尔娜见到他，以后总用机会再见的，于是她捱着满腔的不舍，说道：“穆老师，我要去上课了。”　　　　子渊微笑着点头，“去吧。”　　　　长玦知道他不会目送她，可有一种感觉很折磨人。　　　　回到教室长玦忍不住都是笑着的，在座位处停下来时听大家在议论纷纷。　　　　子渊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到是家里的电话，眼角眉梢柔和不少：“妈，怎么了？”　　　　电话对面是一个一听声音就很温婉的女人：“子渊，找个时间回家吧，我把你房间收拾出来了。你爸嘴上不说，心里很挂念你。”　　　　“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家。”　　　　子渊回国还没去见过父母，不管怎么样，他还有爱他的亲人，这不是正是他迫切回国的理由吗？　　　　十七整点。　　子渊将车停在自己家门口，迟迟不敢下车，他捏捏了自己眉心，收起所有的回忆，推开车门，拿上车里的东西，锁了车门才缓步走向家门口。伸手按了门铃，整了整衣服。　　　　很快门就被打开，郁涵一看是她一直挂念着的儿子，激动地直接上前抱住了子渊：“儿子，终于知道回来了，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在盼你回家呢！”　　　　子渊心里一阵阵暖，也愈加愧疚，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搂住这个已经逐渐老去的女人。　　　　“你们俩能先进来吗？”子渊抬头看着他的爸爸正站在客厅不远处。　　　　这就是家，他怎么就没勇气面对他们呢，明明就是最温暖的地方。　　　　穆奕辰走过来把自己妻子拉到自己怀里，给她擦去眼泪：“哭什么，儿子回来了该高兴！”　　　　“你们确定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子渊调节气氛，父母一如既往的恩爱，他是习惯了，可今天就想逗逗他们。　　　　穆奕辰老脸一红，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疼我的老婆碍着你了？一回家就损你的老子。”　　　　“谁叫我缺爱呢，所以请你们二老多多宠爱我，”子渊笑得爽朗，近三十的男人回了家就成了孩子，身上的包袱轻了许多。　　　　郁涵急忙拉起子渊的手，拉他到沙发坐下：“我的孩子我当然疼，妈先去做饭。”　　　　子渊拉住郁涵的手：“妈，你坐，我去做饭，你儿子现在厨艺可不差。”　　　　在穆奕辰和郁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子渊已经脱了西装，挽起衬衫的袖子走进厨房。　　　　郁涵想去帮忙，穆奕辰拦住她：“行了，让儿子尽尽孝心。”　　　　郁涵皱起眉头，看向老公摇了摇头：“这种成熟我不要，他就算不说他为什么都学做饭了，我还能不明白吗？”　　　　穆奕辰原本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凉下来，“你也该清楚子渊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家。”　　　　郁涵一下子被点醒。　　　　子渊和家人吃完饭后没有着急走，刷了碗后陪穆奕辰下了几盘棋。　　　　“子渊啊，空的时候多回来，陪陪你妈。”　　　　“爸，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常常回来的。”　　　　“子渊，这不是你的错，已经过去的就不要再想，没人会怪你。”　　　　子渊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这个精明的父亲，点了点头。　　　　穆奕辰落子，眼观棋局，说道：“失败一次没什么，你顺风顺水惯了，有这么一次的警醒也不算全是坏处，我知道你心气高，看不惯别人剽窃的行为，偏偏自己被阴了一把，既然过去了，就放宽心，至于别的……”　　　　子渊打断他的话：“爸，没事了，我现在挺好，什么都好。”　　　　穆奕辰输了，心里郁结，棋面上也不顺畅。随后站起身说：“走，陪你妈看电视剧。”　　　　郁涵现在书房门口看他们爷俩，笑着回应：“好啊，儿子陪妈，妈自然是高兴的。”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那今晚……”　　　　还没说完，子渊就抓住郁涵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出声：“既然妈都给我整理了主卧，今晚我住家里。”　　　　“好好好，妈去给你准备洗漱的东西。”　　　　子渊搂着郁涵往客厅走，“不着急，我们先去看电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