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乐磨蹭到正路,那人驱马迎上,腰间玳瑁骨折扇并着那玛瑙坠子摇摇晃晃。  戚乐跺着脚减轻麻木感,仰头看他:“谢青?”  这人神态还好,长相却偏凌厉。戚乐打了个冷战,摸摸鼻子,不等他回答,又自走开。  他在背后道:“秦俏,你很厉害呀。”  戚乐驻足转身:“你找我?”   他拿马鞭点了点戚乐落水的地方:“你刚才在那儿做什么?”  戚乐道:“关你什么事?”她转回去。  她不理他,他也不再说话,只跟着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戚乐有意走了几个偏僻狭窄的街道,结果自己迷了路,被迫接受了乡亲们许多指指点点,好容易回了家,而那人就在她家里坐着喝茶。  陈芸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跟那人道了声歉,推戚乐去房间换衣服,自己去厨房煮姜茶。煮茶间隙,陈芸去堂屋和那人说了两句,那人便离去了。  煮完盛好,她把饭锅添上,端起碗,见戚乐进来了。  戚乐坐到火边,捧着碗小口喝着。  陈芸道:“摔跤了?”  戚乐点点头,问起家里客人。  “姓谢,跟咱家不认识,拿着谁的名帖来,问你爹借学堂的钥匙,说要在那住几天。你爹不是出去了,我又不认识他,就没应。巧儿,你,你认得他吗?”陈芸生怕戚乐再出什么事。  戚乐摇头。陈芸长出了一口气。  晚上风起,乌云又漫上来。陈芸提着一个心,晚上醒了好几次。  次日天晴,戚乐踱步到学堂,见大门敞着,院子里青石板铺地,谢青翘着腿歪在花树旁的躺椅上,脸上搭着一本书,左手边高凳上放着一个杯子。风吹来,些许花瓣落下,几片飘进他掌心。他握了握,扬起手说:“要吗?”  戚乐顿了下,“你身后那个没影子的姑娘说不要。”  “是么。”他放下手。  戚乐道:“你是谢青吗?有个朋友叫许柏寒那个?”  “你问话很无礼。”  “您是谢青吗?您有朋友叫许柏寒吗?”  过了很久,谢青说:“恩。”  “您杀人放火了?来这里躲灾?”  谢青好像笑了声,“你们这儿还有这用途?传授我点儿经验吧,保不准以后能用上。”  戚乐平静道:“我没有经验,上一句是您给我的启发。”  “那看来我们都是好人。”  “我只确定我是。”  “你不觉得,确定我是好人,会对你比较好吗?”  “我确定你是好人。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坦荡的。”  “唔。”  “你,您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谢青拿起书本抖了抖。  “读书?”  “恩。”  “这里分外僻静吗?”  “知己。”  戚乐回家后和陈芸说:“我在学堂见到那个来咱们家的人了。”  陈芸想了下,“兴许是向学堂另一位先生借来了钥匙。巧儿,这几天要不然别往那儿去了?……撞见总是不好……”  戚乐应付着点头。  天黑之后,蝴蝶窝在戚乐屋里磨着戚乐陪她剪纸,倏忽一阵阵锐响,随即“砰砰”连响,两人出去时,正好看到东边天空现出一簇簇绚烂烟花。  次午,北风劲吹,刮在人脸上生疼,天色明显变暗,蝴蝶和球球大叫大嚷冲进家,关上门靠在门上,喊道:“妖怪来啦!”  陈芸心情不佳,一人脑壳上拍了一下,拎着他俩进了屋。晚饭前,纷纷扬扬下起雪,陈芸照顾两个小的吃了,自己往村西头跑了好几趟。  睡觉时蝴蝶问:“爹爹去哪啦?怎么还没回来?他去给我们买好吃的了吗?”陈芸差点没哭出来。  一早起来,陈芸顶着风雪打听有没有去书院那边的,没问着,又跑到邻村打听。  家里,戚乐和俩小孩在厨房烧烤,材料有熟肉、熟萝卜丸子、红薯。外面冰天雪窖,显得里面格外温暖惬意。戚乐甚至指导了一下他们烤肉的姿势,虽然他们并没有听。  陈芸无功而返,惴惴不安地坐到了晚上,又坐到了早上,彻底崩了,捞出压箱底的佛珠开始念经。秦则正出远门向来守时,就算一时回不来,也会让人捎个信。她想到自己的大女儿,觉得自家近来很不太平,由此更加不安。转到外间,戚乐正好吃完饭,陈芸把她叫到里屋,将事情大略讲了,说:“我去走一趟,你照顾好家里,看着球球他俩别让他们出去就行了,菜在火上炖着,馒头在柜子里,你们中午吃那个,我傍晚就回。”  “这天气,您怎么去……”说时记起谢青,“学堂里那个叫谢什么的,看着挺有门路,要不托他问问?他可能认识父亲。”  陈芸拧眉许久,叹道:“我去看看。早知道对人家客气点……”  陈芸去了一刻钟不到就回来了,戚乐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却见她喜形于色,还没问,她已开口:“谢公子真是好人,他正好要往鹿台去,问我一些话,就应承下咱们的事了。哎哟,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我得把炉子翻出来上柱香……”  戚乐默念了几遍鹿台,回忆起这是书院的别称,连带想起少量她读书时的情景,帧帧都有陆笙。一小股寒风钻到她脖子里,她一哆嗦,顺势抛掉陆笙。  哪知谢青也是一去不回。  这要是个恐怖片,戚乐都要怀疑那里有鬼了。  等,这是吗?  戚乐沉思一秒,挥手搅乱了自己的思绪。  三天后的下午,谢青打马而归,神色间颇多疲倦。陈芸心里一跳,上前道:“发生什么事了?”说完觉得不妥,转道:“您上屋歇着,我给您盛杯热茶。”  谢青面色沉沉走到屋里坐下,陈芸捧上茶,陪坐一旁,焦急地等待对方开口。  谢青转了转茶杯,说:“夫人,您别着急,听我说,我去了书院,询问之下发现秦先生并未造访,院方觉此事有异,立即遣人查问——”他看了眼行到门侧的戚乐,“然而地界广大,村落众多,尚未探明结果。我怕你们着急,先回来说一声,一会还过去帮忙。”  陈芸心凉了半截,嘴巴不住打颤:“这……这、这么多天了……他……你说他……”  谢青道:“这几日天气不好,秦先生或许在友人家耽搁了。”  “他……没听他说过路上有什么熟人啊……”  “新交的也未可知。”  陈芸握了握掌,呼吸有一阵没一阵的:“是……是……就是这样……”  戚乐走进来。  陈芸硬撑着站起,“我,我做饭去,您先别走,留下来吃顿饭,到时,到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戚乐手快捞住,陈芸已然转醒:“我没事……巧儿,你去看弟弟妹妹在哪里,喊他们回来吃……”话没说完,又往前栽去。冲劲大,戚乐差点被带倒,谢青及时搭了把手。  戚乐道了声谢,架着陈芸到里屋躺下,探着还有呼吸,掐了掐她的人中,呼吸明显了点,便去兑糖水喂她。  “你……”戚乐看着谢青,“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可以去学堂,你已经帮了很大忙了。或者你想在这里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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