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是我。”杜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起身来,手却在身侧悄悄捏紧了。    “那我一定是死了吧?不然怎么会看见师兄呢!死之前能见到师兄真好!只是不知道师傅在哪儿,希望我们几个在地底下也能团圆。”杜若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念叨着。    “说什么傻话!我爹好好的,前几天信鸽传来消息,叫我们不必挂念,他处理完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来神医谷这里和我们会合。再说,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傻瓜!”杜仲害怕听到杜若说死这样的字眼,干脆俯下身去,用嘴堵住了杜若的嘴。深深一吻,直到感觉杜若快喘不过气来,才微微抬起头,两臂撑在她的身侧问:“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吗?”    杜若整个人都惊呆了!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了红晕。师兄是真的,可师兄……“为什么要亲我?”杜若大脑一片空白,傻乎乎的问了出来。    “因为,师兄喜欢若儿啊!”杜仲就这么半撑着身子,脸对脸,一双眼里满是深情和坚定,直直地望着杜若,一直望进她的心里,“杜仲喜欢杜若,上穷碧落下黄泉,虽九死其尤未悔。”    杜若呆呆的看着师兄,听着他认真许下的誓言,脑海里似乎有千万朵烟花在绽放,开心得都傻掉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幸福的光芒在闪烁。    看着师妹傻乎乎的样子,杜仲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再犯傻,我又亲你了哟!”    杜若的脸更红了,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伸手勾住杜仲的脖子,把他拽了下来,嘴里兴奋地喊着“师兄师兄!”自己仰着头亲了上去。    等用光自己所有的力气后,杜若似乎才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埋着头躲进被窝里。杜仲无奈,拍拍被子,把温在外间的汤端了进来,一勺一勺喂给杜若喝。杜若恢复了体力之后,又开始顽皮,非要抢过碗给师兄喂。一罐汤,俩人你喂我,我喂你,足足闹了小半个时辰,在杜仲的制止下下消停。    夜更深了,烛火的光也渐渐沉了下去,轻轻浅浅的,屋内响起了两个人的呼吸,一个沉稳,一个清浅,交织缠绕着,宛如一体。    一个穿夜行衣的人匆匆掠过问诊堂,远远望见那黑夜中如豆的烛光,停了下来,盯着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狭长阴冷的眼眸里,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宛如一条暗夜潜行的毒蛇,身形微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此人正是冷墨。    大堂风波后,他消沉了一阵子,变得越发不爱说话了。常常裹着紧身的黑色衣服,罩着黑斗篷,将自己浸在浓浓夜色中,冷不丁从你背后窜出来,吓人一跳。    他远远地站在窗外,看到杜仲出来倒水,脸上盛满了笑容,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想让人踩碎。    他低头将自己藏进黑袍里,恭敬回禀:“徒儿发现杜仲这边铁板一块,难以下手,但是新来的师妹很得他看重,我们不如……”他凑近冷长老的耳朵,低低地说着。冷长老赞赏地看他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冷将离的清秋阁在百草园旁边,这里很少有人靠近。院落常年飘着一阵药香味儿,她爱药成痴,天分异常,然而性子有些独,不怎么爱与人接近,成天只和花花草草打交道,丹药房是她的第二个家。    冷墨刚从刑房出来,他的脚刚踏过院门,眼尖的发现鞋帮处染上了一处血迹,想到她每次自己微微皱着的眉头,又收回来,无意识在草地上蹭了蹭,似乎这样就能更干净一些。    “将离,你在吗?”他停在门口。    无人应答。    他并没有往前,只是静静等在那里。    果然,一会儿小婢女灯草出来了,她下蹲行礼:“小姐正在丹房制药,公子请稍等。”    冷墨这才随着灯草往里进,院落布局简单,到处都种满草药,落脚都得小心。在大堂坐了一会儿,冷墨端起茶却并不喝,只凑近鼻子贪婪地闻那薄荷似的清香味儿,药茶是她制的,味道也像极了她的为人。他竖耳一听轻轻放下茶杯,她来了。    来人已经到了门口,不过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纤细,只是带着面纱面貌却看不太清楚,明明隔你很近,却像是离你很远,一双眼睛似寒玉,水头足却又带有冷意。手上带着一双白色纱布手套,拿了一个精巧的玉盒子,灯草忙迎上去,欣喜道:“小姐,短短两日,莫非又制成了一批回颜丹?”    将离摘下面纱、手套,却并不见喜色:“这一批六月雪花期超过以往,制作起来费力,药性还没稳定,需在冰室存上一日,面纱手套沸水煮过暴晒,不可偷懒。去吧!”    “将离,你的制药天分谷中无人能及,不要苛刻自己。”冷墨站起身来靠近,罕见地温柔。    冷将离却早已经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劝道:“哥哥……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像爹爹一样打打杀杀的。”她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远。    冷将离低头看着她的绣花鞋,鞋子窄而细,侧面看似新月,鞋面缀着一颗明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然而却离自己那么远,他有些痴迷,有些羡慕,然而脚的主人却越来越远,甚至有些……怕自己。对啦,自己这样杀人的刀谁不讨厌呢?    他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杜仲有一个师妹你知道吗?她也到神医谷来了,听说她深得杜衡亲传,制药上颇有天分。”    闻言,冷将离神色稍解:“哥哥,亏你还记着我的喜好,有空我会去找她切磋一番,也好解我心头疑惑!”    冷墨什么都没说,定定地站在那儿,转身离开。    杜若第二日醒来,身边并不见杜仲,呆呆坐在床边发傻,一会儿想到两人的重逢在笑,一会儿想起师兄亲自己的那一幕又脸红。直到紫苑过来才回过神来:“紫苑姐姐,这几日多亏你细心照料我,我会记得你的恩情,将来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紫苑连忙摆手,她其实已经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看到杜若神色变幻十分可爱,为人又很真诚,很是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师妹。她平时在神医谷中排行靠后,这一会儿见到杜若,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姐姐,主动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告诉她近日神医谷发生的事情。    听说冷将离来拜访,两人都感到意外,她从紫苑口中已经知晓了近日师兄的情况,如果没记错,冷将离正是师兄的对头,她来干什么?    冷将离目光坦荡:“听说你是百草药王杜衡嫡传弟子,精于药道,六月雪过期未开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特来相询。”    杜若看向紫苑,紫苑点头:“确有此事。”    杜若正心疼师兄被俗事所扰,巴巴地想帮他解决问题,于是在大脑里飞速调动以往看过的医书,终于,她想起来了:“六月雪可是种在松林之中,被松针覆盖不得见光的花?”    冷将离闻言大喜,赞道:“你果然知道,我已经在百草园泡了半个月,往日六月雪虽难得,但小暑之时,花满百日,十株必会一株会吸掉其他花的养分探头,但我依时前往,却并没有等到。日日观察,也没有找出原因。”冷将离痴迷药道,想了多日问题没有解决,终于来了一个能听懂她说话的,大喜,第一次生出了想和人亲近的心思。她不由得走上前拉住杜若的手,“走,咱们一起看看去。”    杜若见冷将离对医药方面颇有见解,是个专业的人才,不由得惺惺相惜,但却有一丝警惕,转身对紫苑招呼:“我和将离姐姐去看看,如果有事及时去百草园找我。”    百草园门口有侍卫相守,侍卫高大挺拔,见杜若面生,主动拦住询问,将离并不理会他,准备拉着杜若就进去,杜若停住脚步,主动告知:“二位大哥尽职尽守,理所应当。我是杜若,将离姐姐说六月雪花期有问题,特来相助。”那侍卫听了一笑,放她们进去了。    百草园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入门之处有一片紫苏,挺拔的杆,椭圆的叶子,淡紫色的小花安静的开着,静谧安然,杜若嗅到熟悉的草药,内心平静不少,露出淡淡笑意。往里走,草药多不胜数,眼前光线越来暗,地势越陡,沿着羊肠小道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冷将离停下脚步。原来眼前竟是一座高山,从下往上看,只看到半山腰被云雾遮挡住,显得有几分神秘。    杜若暗暗赞叹,以前只在师傅的医书中提过六月雪生长条件苛刻,今日才算见识。虽然体力好,但毕竟刚刚大病一场,等爬到了山间松林,已香汗淋漓,微微喘气,冷将离仍是面色如常,杜若不由赞道:“将离姐姐好体力!”冷将离微微一笑并不多言,直往前走去。    前两天才下过一场雨,松林间空气清新,一片寂静,只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在林间回荡。杜若的脚踩在厚厚的松针上,马上陷了下去,软绵绵的像师兄曾给她觅的西域长毛地毯一般,她停住了脚步,看向冷将离:“将离姐姐,烦请告知六月雪的位置,免得误伤。”    冷将离转过身来向北:“这一面背阴处每颗松树四周就埋着十株六月雪。”    杜若走上前,蹲下身子,小心伸手,冷将离出声制止:“不可!”然而杜若已经掀开一处松针,浓密的松针下几株六月雪花杆可透光,花朵干瘪瘦小,然而中间环绕的那一株形态娇艳,花朵硕大似日轮,浑身透红。虽马上拿衣袖遮挡,但那株显然已经成型的六月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不一会儿就干枯焦黄了。    冷将离气愤道:“你明知不可见光为何故意伤花?”    杜若并不解释,只趴在地上,嘬出一点土用手细细搓捻,皱起眉头,而后又举到鼻子仔细闻,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最终她起身拍去泥土,坦言:“我心中还存有疑问,需要回去翻书查询。”    冷将离将信将疑。    第二日一早,杜仲刚刚起床,蓝桥就进来回禀:“药园闹翻天了,六月雪全部见光枯死,听说疑犯是……是您的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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